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蓝莓果粒茶】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回头草食用攻略 作者:楮知白 文案: 新时代女性准则:好马不吃回头草。 严知禾作为食物链顶端的女博士,深谙此理,无欲无求,内心里早都把自己嫁给了拉格朗日。 狗腿子好友:知禾,你不知道他一直很喜欢你的嘤嘤嘤…… 她:拒绝过我的男人我为什么还要? 好友:他等你很多年,真的。 她:事关女性尊严,不要。 好友:你要是心里没他,这么多年连男朋友都不找是为什么? 她:我把青春献给了科学,我骄傲。 一句话总结: 其实就是女博士严知禾留学归来却意外地发现以前毫不留情拒绝了自己的男人对自己死缠烂打狂追不舍的故事。 她笑的阴测测,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严知禾,裴铮言 ┃ 配角:林晚,宁晨 ┃ 其它:   ☆、当归   窗外照射进晨曦第一缕阳光,严知禾睡得很浅,感受到阳光浅浅洒在自己脸颊上,便模糊的睁开眼睛。   飞机内还是一片昏暗。   九小时的国际航班并不好受,她点开座椅上的屏幕,看了看时间,已经在当地时间早晨7点。屏幕左下角的实时地图在提醒着她,飞机已经快要进入中国领空。   她粗略的看了一眼,离A市已经很近,约莫着两三个小时左右就能降落了。   她一旦清醒了就很难再入睡,何况飞机上的这一觉睡的并不沉稳,有很多恍恍惚惚的梦境。做梦对于她来说再正常不过,她这些年学业太忙,基本上没睡过什么好觉。   严知禾伸手拿掉了身上的毯子,整整齐齐的叠成方形,一丝不苟的放进塑料袋里,就像空姐分发时的那样。   她左边的德国大叔看起来四五十岁年纪,长得一副典型的日耳曼人的脸,五官锋利,此时见她醒来,微微一笑,友好的对她说,“Guten Morgen!”   她弯了弯嘴角,露出一排整齐牙齿,同样对他用德语问早安。   大叔见她会说德语,又笑着回了早安,就摘了脖子上的耳机,面露惊喜之色,对她说,“我很少在中国见到会说德语的人,大家基本上都说英语。”   飞机向东飞行,遇上日出,阳光逐渐升起,变得有些刺眼,她稍微拉下了右边飞机小窗,转头对大叔解释说她在瑞士上学。   大叔听了很开心,又拉着她说了些别的,她一一答了。两人浅声细语,害怕惊动身旁的旅客。但不多一会儿,空姐就用语音叫大家起床,并端上早餐。   她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喝光了咖啡,又加了一杯橙汁,餐盒里只留下整齐的一份小玛芬蛋糕,她动都没动,礼貌地还给了空姐。   大叔吃着飞机餐,扭头对她说,“这玛芬蛋糕太甜了。”   她微微一笑,道,“我不爱吃甜食。”   她收了桌板,打开了小窗,看见窗外云霞蒸蔚,一副瑰丽景色。   这是祖国的日出,而她已经整整五年,没有回国。   两三个小时在飞机上很快过去,航班平稳降落,美丽的金发空姐站在门口对每个乘客道别。大叔同她说了再见,便提着自己的大包走掉。她没什么随身物品,只提了小包里面装电脑和电子产品。随着人流走出飞机,她在到达塔楼里向外望了一眼,见到自己坐的那架飞机平稳安静的停在外面,于是便想了想,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用飞机当背景,左手举起,比了个V字。   照完照片之后,她发了条微博,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标注了地点,是A市国际机场。这条微博发布之后,家里人估计都能看见。   A市的国际机场大而空旷。现在是早晨,机场里只有步伐匆匆的行人。乘坐她这趟航班的多数都是商务人士,提着电脑包一个一个从她身边健步如飞的走过。她长长的吸了口气,又均匀的吐纳出来。看见走向行李转盘的路上有个洗手间,就走进去补了补妆。她其实不怎么爱化妆,只是打一层粉让自己脸色看起来好些。她对着镜子仔细看了半天,最后得出一个结论:黑眼圈更浓重了。   她第一时间就想到,见到有些人时,她会嘲笑自己是熊猫。   从洗手间慢悠悠晃出来,她就去拿了行李。上学如搬家,尤其是对于她这种一上学就五年的人来说,宿舍可能比自己家还要亲切。这次的打算是回国发展,既然回来,就搬空了自己在那边所有的东西,足足装了四个大箱子,自然是超重了。安检的时候柜台小姐微笑着对她说超重了需要补交罚款,她二话没说,利索的交了。其实自己想想,箱子里有很多东西都可以不带回来,但她有点念旧,明知是废物,又舍不得扔。于是只能白白掏了很多大洋,为自己的念旧买单。   纵然是机场有推车,她的箱子落在一起也有些摇摇欲坠。她努力按着推车的把手往前推,短短的一段路上有两位男士非常绅士的提出帮忙,她都客气的谢绝了,坚持一个人推着走。   路不长,她很快看到大门,接机口那里站的人并不多,所以她一眼望过去就能看见一个消瘦的影子。那人是背光站立的,脸上神色黯然不清,但与她相似的轮廓却能一眼分辨。   她看见了那人,那人也看见了她。等到她走出闸口,便含笑叫道,“哥。”   严知秋大步走过来,笑了笑,有看向她这么一大堆家当,皱眉道,“傻丫头,你是真把自己所有东西都带回来了。”   “那是当然,”严知禾答到,理所应当的说,“习惯了。”   严知秋摇摇头,却知道自家妹妹脾性,也没说什么,从她手里接过车子,推着就向门外走。   “你嫂子没来,她快生了,我让她好好歇着。”严知秋边走边说道。   “就让嫂子好好休息,我去看她才对,”严知禾笑道,“看来我回来的正是时候,刚好能见到小侄子了。”   严知秋闻言莞尔,侧头看着她,道,“你这么多年不回家,这次千呼万唤终于叫回来了你。否则孩子出世,当姑姑的不知道还在天南地北哪里潇洒。”   “我哪里在潇洒啊,”严知禾整了神色,义正言辞道,“每天课题多到忙不过来。哥你知道不知道,我每天早晨六点起床,半夜一两点才能睡。导师看起来笑眯眯的,其实毫无人道主义之心,整起人来一个比一个带劲。”   严知秋看见她那一副正义使者时刻准备为全球人民而战的样子,摇摇头,“又拿出你那一套装可怜的伎俩来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变一下。”   严知禾闻言,笑眯眯的抱住严知秋的胳膊,两个人逐渐走入停车场,她说,“有一个伎俩不要紧,要紧的是有用。”   严知禾是严知秋唯一的妹妹,他最疼严知禾,严知禾自己也知道。哥哥无论怎样说自己,心里总是念着自己的。   严知秋叹了口气,歪歪头道,“你看你这个狗腿子的样子,也就我吃你这一套……”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了一下,视线在停车场里某个点停了一下。   严知禾生性敏感,扭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原来是一辆路虎,说起来也不算招摇。车窗贴了反光膜,看不见里面的情形。   “哥,有什么不对吗?”她好奇问道。这辆车实在没什么特别的,她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严知秋的视线很快就收回来了,轻描淡写的说,“没事,我在想过一段时间要不要换一辆车。”   两个人已经走到了严知秋的车前。严知禾站在一边,看严知秋把自己的大箱子一个一个往车的后备箱里装,非常自觉的站在一边,完全没有帮忙的样子,“我不懂车,我觉得你现在这辆就挺好看的。”   严知秋“嗯”了一声,没继续这个话题,扣住后备箱,又把剩下两个箱子装在后座,才关了车门,发动了车子。   一路上兄妹二人又说了点闲话。严知禾在外人面前端的一副淑女和大家闺秀的样子,在自己哥哥面前完全就是个话唠,叽里呱啦的就开始说自己的留学见闻。无非说的就是导师多么变态,瑞士环境她很喜欢,专业虽然苦但是很有意思云云。她一个人噼里啪啦的说,也不在乎严知秋应不应。他俩这么多年的相处方式就是这样子,严知禾负责说,严知秋负责听。后者只是在她每次发表高见的时候点点头然后“嗯”一声示意自己在听她就满意了。   车下了高速,她话锋一转,幽幽的叹道,“哥,你不知道,德国和瑞士的帅哥真多啊。”   严知秋开车的时候也没转头,即使不转头也知道她脸上那副兴致盎然的样子,“帅哥再多,也没见你拐带一个回来。”   严知禾立马回答,“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何况我觉得文化差异还是挺重要的。要是真带了个洋鬼子回来,估计爸妈要犯心脏病了。”   严知秋一点没给她留面子,“你读博士,上学足足五年不回家,爸妈已经被你气的不轻了。”   严知禾耸耸肩,“那有什么办法,我本来和他俩关系就那样。我站在自然科学领域的最顶端,在巨人的肩膀上说话,把自己的青春奉献给伟大的科学,多崇高。”   严知禾说的没错。她和严氏夫妇关系并不是很融洽。她怀疑爸妈可能很多时候都在摸着良心自问生出来的女儿怎么除了给自己找不自在再没别的什么用处。   不过她对亲情的态度浅浅,觉得没什么可大哭小叫的。   严知秋闻言露出鄙夷神情,“你把这话组织一下,待会儿回家说给他俩听吧。”   严知禾咳了一声,装作没听见。   车进到严家别墅的院子里,严知禾对着后视镜看了看自己的脸,揉了揉,这才下车,安静的走进客厅。   严氏夫妇好整以暇的坐在沙发上等她。她一走进来,严父的脸上明显表情轻松了些。   “爸,妈。”她干巴巴的开口,接下来也不知道说什么话。   “小禾终于回来了。”严夫人开口道。她站起来走到严知禾身边,仔细打量了一下她,皱眉道,“瘦了很多,个子也长高了很多。不过气色怎么这么差。”   严夫人是典型的大家闺秀名门淑女,步入了中年却还是优雅温柔的。   “大概是飞机上没睡好。”严知禾微笑道。她被损友林晚说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表面上看起来真是淑女的不得了,其实仪态仪容什么的全都是跟妈妈学的。   “终于回来了,”沙发上的严父哼了一声,也站起来走过来,“我还以为你早把我们忘了不打算回家了。”   严知禾看向严父,发现严父正透过眼镜低低的看着她,“爸,看你说的,怎么会。”   “怎么不会?”严父反驳道,气势上直接就压了严知禾一头,“你看看,还有哪家的女儿五年不回家?”   严知禾明智的选择闭口不言,父女二人沉默了一阵子,相顾无言。   严知秋放好了行李从门外进来,看见三个人站立奇怪的姿态,毫不见怪,张口道,“小禾,你的房间还是在楼上,你去看看。”   严知秋这么说,其实就是给她解围了。她轻快的开口,“好,我就去看看。”之后就又对严父笑了笑,走上楼梯了。   严父和严母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严母道,“她都回来了,你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你看看,你这烂脾气。”   “一个女孩子家,非要读博士!”严父争辩道,“一个个都把她惯得无法无天了!”他说到,“你,”他指向严母,“还有你,”他又指向门上站着的严知秋,“你俩把她惯得完全没有个大小姐的样子。”   严知秋见怪不怪,站在门口,鞋都没脱,“爸,妈,我去接微微过来。”   “快去吧,”严母对严父的话视若无睹,坐下来继续看自己的杂志,对儿子叮嘱道,“她现在身子沉,你小心些。”   严知禾几步路就走到了楼上,看着自己房间的门,有点不敢打开。   好像有个词叫近乡情怯。这毕竟是自己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地方。这个房间里有她的全部青涩回忆。   她慢慢推开门,走进去,发现房间已经清理的整洁又干净。   严父比较喜欢原木制的感觉,所以家里家具全是木质的。她走到自己书架前,看见书架上空落落的只有一本书。   拿起来一看,是《几何原本》手稿,里面还夹着密密麻麻的注解。这是她高中的时候消遣用的,那时候的习题册想必都被妈妈给扔了,能留下这本书实在是不容易。   箱子已经被佣人搬上来了,她懒得下楼继续和严父单方面斗嘴,就打开箱子,把自己的书一本一本往书架里塞。   严知秋嘲笑她东西多,其实箱子里大多数都是书,草稿纸,三角板,大圆规,角尺,各类计算器……   美德,她想,不扔书是一种美德。   晚上很快到来,严知秋接了妻子过来。严知禾站在楼梯最底下,看见宁微挺着大肚子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极其夸张的跑了过去,在她身前半米处稳稳站住,声音拖的很长,“嫂子……”   宁微看见她很高兴,“小禾越来越漂亮了。”   “没有嫂子漂亮。”她立马道。宁微是宁家的长女,长得温柔如水,说她不漂亮完全是睁眼说瞎话。   “牙尖嘴利,就你嘴甜!”宁微嗔怪道,换了鞋子,被严知禾搀住手腕往门里走。   两个人连同严知秋很快坐在了餐桌上,严父严母见到一大家子人好不容易坐在了一起,神色也比早上缓和了许多。   严母给宁微盛了一碗汤,轻声道,“微微啊,快生了,要是有什么不方便就说,我过去照顾你。”   严知禾闻言嘴角一扯。严母年轻时候也是典型的大家千金富贵小姐,向来都是别人照顾她,什么时候见过她照顾别人。她能把兄妹两个人拉扯大,并且他们二人身心健康,真是挺奇迹的。   “妈别担心,”宁微笑着说,“我自己看着呢,家里都准备好了,一到那时候就直接去医院。”   “要不然就提前住进去,”严父插话说,“好歹医院里有医生,时刻能照顾着。”   “也好。”宁微乖巧的答应了。   严父得到了赞同,觉得很满意,低下头去夹了几筷子菜,慢悠悠吃了,往严知禾这边看过来。   严知禾心中警铃大作。   果然严父开口了,“知禾,你回来了就再别回去了。女孩子家全世界乱跑像什么话?就安稳的待在这里,好好的嫁个人,咱们家又不是养不起你。”   严知禾忙不迭点头,顺便转移话题,“好的,爸,我学业已经完成了,不会再走了。我这次回来打算在大学里找个工作,有两个假期,而且比较安定。”   她说话倒豆子似的,单句信息量很大。   严父沉吟道,“大学……也不错。大学教授的社会地位也比较高。”   被爸爸赞同,严知禾心里松了一口气。   严父像是还想要说什么,严知禾赶快在桌子底下踢了一下严知秋的腿。   严知秋急忙说,“啊,对,大学老师不错,不错……啊对了,小禾,你想要辆什么车,我就去给你买,毕竟有辆车方便。”   严知禾向哥哥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想了一下,“Q7吧,白色的。”   她在瑞士上学,说的是德语,日常也经常去德国,所以对德系车有天然好感也不足为怪。严父听了点头,“知秋你去办。”   “谢谢爸。”严知禾立马有礼貌的道谢。   “说的好听,”严父又开始哼哼,“不把我气死都算好的了。女孩子家读什么数学系,还一条路走到黑,居然读了个数学博士!”   严母给严父夹了一筷子的菜一骨碌塞在他碗里,“老严,吃你的。”   严知禾把脸埋在碗里,决定什么话都不说。   宁微和严知秋见状打了几句哈哈就过去了,一顿饭也算安然无恙的吃完了。   她内心里长长的吁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一下错别字><希望现在是合适的。果然太瞌睡是不适合码字的555   ☆、重逢   吃晚饭之后天还没黑,严知秋第二天还要工作,夫妻二人就开车离开了。严知禾站在门口送走哥哥嫂子,一步三回头的看着。   她趁着爸妈这会儿顾不上管她,眼疾手快的跑进房间,门拉上,安心躺在床上,拿起手机,先查了邮箱,又开始刷微博。   严知禾其实有两个微博号,一个专门给家人同学看,另一个就相当于小号,加了一群不认识的人,只因为兴趣相投。她性格被评价为“知性御姐的皮闷骚猥琐少年的心”也有些道理,因为她长得清秀又有气质,但兴趣爱好和别的女孩子都不太一样。   同学朋友都知道严知禾是个大学霸,不,大学神。她高中成绩就一骑绝尘,大学里虽然身处全球学霸的包围圈,专业又难,很难做到门门高绩点,但也顺风顺水,一路过来,申到了最好的学校,最理想的导师。   就这么个学神,最大的爱好就是足球。她是某德国知名足球俱乐部的铁杆粉丝,在国内就半夜定三四个闹钟起来看球赛,赢了开心,输了一整天阴云密布。待到她去了欧洲,没什么时差,就更方便了。俱乐部的主场她不知道去了多少次,来来回回,早都自诩是个懂球帝。每赛季的球衣她基本上都会买,这么好几年过去也差不多收了好多件。她喜欢足球喜欢的隐秘,家里人不怎么知道,同学不怎么知道,但她开了个微博,这么几年下来,也在球迷圈子里混的风生水起。   她下飞机之后发的那条微博,无比阳光,无比自信,充满着对回家这件事情的欣慰和喜悦,是给同学和家里人看的。而她上飞机之前,在自己的小号上发了一张当归的图片,配文字说“九小时以后见”,底下基友纷纷留言你是不是要回国了?她一一回复了doge表情,答案不言而喻。   她打开微博,一条一条刷过去,看看球星,看看比赛,看看大家吐槽,然后又写了一条。   “回来建设祖国。”   手机屏幕顶端显示发送成功,她勾了勾嘴角。   小号是干什么用的?小号就是用来写真心话和发牢骚的。什么插科打诨,贫嘴,都是可以在小号上说的。球迷圈子其实比较纯净,什么职业的人都有,时间长了大家也都对各自条件心里有底,没什么猥琐变态。她深深觉得,要是有什么心里话,首选是自己憋着,其次是给损友吐槽,再其次就是发小号求安慰。给家人同学说,纯粹是找死。   她看了一圈,确定没什么重要信息被自己遗漏,就切换了账号,看自己大号去了。   大号底下果然很多条留言。   嫂子在她发出来五分钟之内就评论说,“你哥已经去接你了。”   严母回复了一个笑脸。   同学们叽叽喳喳的说,博士终于要回来了,求指导。   她一个一个回复过去,忽然看见屏幕开始闪烁,有私信过来了。点开一看,果然是损友林晚。   林晚说,“你回来了?终于回来了,我等的花儿都谢了。”   她立马回复说,“当然要心系祖国……”   林晚说,“出来出来,让我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有没有被资本主义糖衣炮弹腐蚀。明天下午我四点半就下班了。”   严知禾反应了一下,才想到明天是周五。林晚的职业是心理医生,周末不用上班。   她很快回复了一个电话号码,是严知秋塞给她的电话卡。严知秋是严氏集团的少总裁,效率惊人的高,来接她时就给她办好了电话卡。   林晚收到电话号码之后,飞快的发过来一串地址。   严知禾说,“没问题,我隐约还记得你喜欢吃君悦的刺身和寿司,明天下午我去你单位门口接你。”   林晚说,“这还差不多。”   她觉得话说得差不多,就给手机插上电,准备睡了。睡前看了一眼窗外,果然夜色幽浓,不见月光。   她拖了这么多年,一直上学,如今终于顺利毕业,没什么理由再能当做借口了。   她带着终于要工作的怨念入睡了,倒是一夜无梦。   第二天起来,她正经的化了点淡妆,看着时间差不多,就开车出门去接林晚。心理医生这个职业不像真正的外科医生那样需要亲手开膛破肚之类的干些想想就毛骨悚然的活儿,但面对着一群神经病和抑郁症患者,要么就发疯,要么就幽幽的盯着你一句话也不说,也是不好过的。她内心里还是比较佩服林晚的大线条,当年大学里毅然选了心理学,现在在本市的心理学领域也混的很好,业内都知道有个林医生口碑不错。   她很快找到了林晚的单位,一路上而来,发现自己果然是不懂了,A市现在变化很大,只是主干道没变,但周围的小路商铺基本都变的她不认识了。   严知禾把车停在大楼边的即时停车位上,站在楼下等林晚。她看了看表,还有五分钟。林晚一向很守时,说几点就是几点,她对于自己损友的这个优点,还是很满意。   果然四点半刚到,就看到一个身影从大楼里出来,看见她站在车边,顿了一下,笑了笑,小步子冲她跑过来了。   “郎君!”林晚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捂着嘴,颇为入戏,站在她面前,“负心的郎君,竟然抛下我五年都不回来!”   林晚长了一副娃娃脸,笑起来嘴角两个梨涡,她一头黑发烫了大波浪,垂在肩膀上,随着她夸张的动作一颤一颤的。   严知禾极为配合的上前一步,搀住她的胳膊,痛心道,“娘子,是我对不住你!”   “负心的郎君,”林晚继续装作抹眼泪的样子,“如今你终于回来了,贱妾真是欣喜若狂,昨晚激动的无法入睡,一直在流眼泪……”   严知禾勾起嘴角笑了一下,拍拍林晚肩膀,“君悦人挺多的吧,今天又是周末,开车过去得半小时,娘子要是再磨蹭,可就没位置了啊。”   话是这么说,其实她来之前已经订了雅座。   林晚对吃的东西比较上心,闻言立马换上一副笑脸,变得比川剧变脸还快,“是啊是啊,快走吧。”   林晚上车之后看了看她的大块头,“你怎么开了个这么个车?”   她系好安全带,“跟我爸借的。”   她借车的时候严父也没说什么,只是直接给了钥匙。新车还需要办手续,大概需要几天时间。   林晚点点头,开始絮絮叨叨,说她这么久都不回来。   她目不斜视,“回来肯定是要回来的,就看是什么时候而已。”   林晚顺手摆正了车上的雷达,“你这次没什么机会再逃走了吧,那就好好待着。”   她和林晚关系一直很铁,即使她五年不回国,两个人也经常视频或者短信,从没断过。   “是的,”她撇撇嘴,“从此我要待在你身边监督你了。”   “求之不得,”林晚说,“说到监督,你这次回来,你家父皇没就你的单身状况发表一番演讲吗?”   “当然说了,”严知禾苦笑道,“我现在是大龄女性了,我有自知之明。”   “你才二十六,不大,”林晚说,又幸灾乐祸的笑了笑,“你们家那个样子,你家老爷子肯定得催着你去相亲。”   “你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吗?”严知禾干脆道,“老爷子这几天还纠结于我上学和专业呢,暂时顾不上相亲的问题。你一说这个我就烦。”   “严家大小姐肯定不会嫁不出去,”林晚笃定道,“你只要放个消息,绝对一群人来围着你转。”   “围着我转有什么用,”严知禾发觉这一路路况还是比较良好的,转了方向盘,把车开向酒店的停车场,“我不喜欢,就是白搭。”   林晚转过头去认真的看了她的侧脸一眼,什么也没说。严知禾此时没什么表情,专注的盯着倒车镜倒车。   “你先上去,”严知禾熄火道,“我去拿停车卡。”   林晚应了,一个人先坐电梯上去了。严知禾从保安那里刷了停车卡之后,也准备往上走,路过一个拐角,看见路边一辆车,她微微挑眉。   严知禾学数学,什么都不好,就是脑子好。脑子好,记性好,一眼就认出来这辆车是她昨天在飞机场见过的那辆路虎,车牌号一模一样。   她瞟了一眼,也没说什么,按了电梯走上楼去。   君悦的服务员笑吟吟的引着她走到了雅座,为她关上门。林晚已经在里面坐好了,只是神色有点不自然。   她当然注意到了,随口问道,“晚晚,你那一副遇见鬼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林晚心想,我刚才进房间的时候,确实遇见鬼了,还是你不愿意看见的鬼。   “激动的,”林晚回答,“一想到要和你时隔五年共进晚餐,我就激动的浑身发抖。”   “贫。”严知禾摇摇头,坐下点菜。林晚就喜欢这家的刺身,她就全部点了刺身和寿司。上菜速度也很快,林晚一看到菜来了,瞬间笑开花了,拿起筷子就动手了。   “知禾,”林晚最喜欢三文鱼,往自己碗里夹了好几片,“你这几年过得还好吧。”   严知禾笑了笑。林晚嘴上喜欢开玩笑,心里却很善良,是真心关心她。   “挺好的,”她莞尔,“我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我很为你高兴,真的,”林晚认真的说,“你在这么个大家族里,有勇气去读博士。就像你说的,是你喜欢做的事。知禾,你一直很勇敢,我知道你学的东西很难很不容易,但你坚持下来了,这多好。”   严知禾放下手里的筷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我一直都说,人贵在坚持自己。依着自己的本心,天高海阔,鱼鸟任我行。凡是依着本心的人,都会很快乐。”   林晚说完了,好整以暇看着她。严知禾表情严肃,睁着大眼睛盯着她的脸,眼中无波。   两个人对视了一阵子,林晚噗嗤一声笑了。   “不行不行,我这个对你没用。”   严知禾抿着嘴,看着她摇摇头,“你这招心理学引导和催眠以前视频时对着我试了多少次,屡试屡败,屡败屡试,精神可嘉。”   林晚做的正是心理医生经常做的一件事:引导病人敞开心扉,乐观面对世界。有些人不愿意和别人透露自己的秘密和心事,就需要医生来鼓励;但凡他们觉得自己被理解了,就会自然而然的配合治疗。   “哼,”林晚悻悻然,“每次都说不过你。”她拿起筷子对着一片赤贝就戳了下去,用力之猛,态度之狰狞,严知禾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把这块鱼肉当成了自己。   “不过你说的也挺对的,”严知禾暗笑,安慰她道,“由来初心最为快乐。晚晚,你这么多年,基本上吃遍了五湖四海的刺身,吃遍了各类鱼,但就是最喜欢这最简单的北欧三文鱼。因为这是你从小时候就喜欢的东西。”   林晚闻言眯了眯眼睛,“你拿我举例都不忘了损我是个吃货。得了,我就不该自讨苦吃。”   “人人生来平等,”严知禾一本正经地说,“晚晚,你也来损一下我。”   林晚耸耸肩,对她的话视若无睹,继续和三文鱼亲热去了,“谁敢损严大小姐,我必定第一个暴揍那厮一顿,把那厮揍成和严大小姐一样,能够去动物园里当个国宝。”   果然,严知禾下飞机时候还想着林晚会嘲笑她的黑眼圈,真是坏事情想什么来什么。   “大多数时间都挺累的,”严知禾简单的说,“我觉得我的黑眼圈从高中开始就一直没消掉过……”她说完了还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对着林晚说,“很重吗,真的很重?消不下去我也很苦恼。”   林晚立即对她表示了鄙视,“你看看你,你自己看看!保养也不保养,连自己的脸都不注重,哪里有个富家小姐的样子。”她说完了还叹口气,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看着严知禾。   她这话说的完全没错。严知禾虽然出身不错,但从来没有大手大脚花钱的意识。那时候读完研究生,申请了博士,爸妈自然不让去,她就自己申请到了全额奖学金,再帮着教授干些活儿挣点外快,全包了生活费。她在欧洲那几年,没用过家里什么钱,生活也照样过的滋润有模有样,只不过没有一般名媛那么奢侈罢了。大牌化妆品奢侈品和衣服什么的她几乎没什么概念。而习惯这种东西一旦形成了,就很难再改了。   “你就仗着自己一副好皮相,不认真对待。”林晚用筷子虚虚指着她,“女人啊女人,青春短暂即逝,一定要把握住瞬间的美好,再用外物加持,延长美丽和青春的时间。”   “好好好,”严知禾从善如流,“谨遵娘子之命,为夫这就回去从脸上涂涂抹抹研究起。”   “这还差不多,”林晚满意了,“给别人看的就是一张脸。面子维护住了,终身大事才靠谱。这是个看脸的世界。”   “好极,好极,”严知禾双手相合,目光灼灼的看着林晚,“晚晚,你的终身大事有着落了?”   “……吃你的吧,话那么多!”一提到这个话题林晚就蔫了。她和宁家小少爷宁晨从中学开始纠纠缠缠好多年,到现在还没个结果。严知禾知道这点,虽然没怎么说过,但还是关心着的。   “宁晨是我嫂子的弟弟,我觉得他虽然人比较混账,但还是值得托付终身。”严知禾鉴定道。   “他只有靠谱的时候值得托付,但可惜他大多数时间里都不靠谱。”林晚哼哼唧唧的抱怨。   “晚晚,他将来就会是宁氏的总裁,养活你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严知禾给她分析,“你要是嫁过去了,咱俩也是亲戚。”   “他永远把他的狐朋狗友看的比我重要,受不了他,”林晚说起这事儿来就有点泄气,“整天和那谁谁谁混在一起。”   那谁谁谁,严知禾心知肚明。林晚不说起那个名字,是照顾她情绪。她低下头认真的看了酱碟一会儿,随意道,“他们是在谈生意吧。”   林晚注意看她的脸色,发现一切如常,这才说,“那他就娶了人家呗,要我干什么。知禾,你知道他有多过分!我俩有一次在吃饭,那谁谁谁来了,他跟着人家就跑了。我之后生气的给他打电话,问‘你要他还是要我?’,你猜他怎么说?”   严知禾咬着筷子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他居然说,那谁谁谁其实也不错,他们应该去英国,那里支持同性恋!”林晚生气的说,显然极度不满,“气死我了!”   严知禾居然沉思了一下,然后郑重的对林晚说,“我觉得他说的还是有可行性的。晚晚,他俩凑一对儿,咱俩干脆也凑一对儿,在一起得了。”   林晚前面还叫她夫君叫的亲热,演的不亦乐乎,现在过河拆桥,理都不理她,按了桌上按钮,服务员很快就来结账。   严知禾知道她这个脾气,掏出钱包正打算拿卡,服务员就粘着嗓子说,“女士您好,您旁边雅座的先生已经帮您付了账。”   她被这句话弄得莫名其妙,自己和林晚来这里也没什么人知道啊。如果是熟人,那怎么说都不说一声,好歹过来见个面也成。而且她上来得晚,能帮她们付账,那只能说明这个人也认识林晚。   她的逻辑思维并不差,做个分析还是不在话下。   严知禾眯着眼睛看着林晚,结果后者一副不关自己事的样子拿出手机埋头苦看。   “那这样吧,”严知禾抬起头对服务员说,“你领我过去隔壁雅座,我想谢谢那位先生。”   服务员想了一下,觉得这是人之常情,想来没什么可说的,就答应了。严知禾拎着包跟服务员往外走,林晚赶快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看她一出门,就闪身出去,做好了逃之夭夭的准备。   雅间每个之间都隔得不太近,说是隔壁,但也走了两步路。服务员停下脚步,严知禾能从门上的毛玻璃里隐约看见几个人影,但又不清晰。   她对服务员示意,可以敲门。   服务员点点头,敲了敲门,打开,并说,“先生您好,隔壁的这位女士想过来感谢您帮她埋单。”   门打开的一瞬间,严知禾看到了屋子里面的一道侧影,整个人瞬间僵了一下。   服务员这么说话,整个雅间的人全都转过头来。严知禾的眼里却只看见了那一个人。那人站起来,侧过身子,走向自己这边。他的脸纵是多年,却还是弧线优美,显得英俊,但又掺着儒雅和秀美,抛去当初青涩,经时间雕刻更显男人韵味。   她微微笑着,脸上表情完美无瑕,毫无破绽,缓缓开口,“裴少,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梦回   她真想回去查查黄历,看看今天是不是犯了小鬼。刚才和林晚说话中的“那谁谁谁”,现在就真实的站在自己面前。   裴家大少,也是裴家唯一的儿子,严知禾的高中同学,裴铮言。   严知禾在进门之前,心中已经有所猜测;而她所设想的“帮自己买单”的人选里,即使有几千几万个人,甚至加上隔壁二大爷、卖菜的张婶,也不可能有裴铮言。   今天太阳真是从西面出来了。   裴铮言简单的笑笑,却还是很动人。   严知禾不自觉得心想,他的第一句话,肯定是“你过得好不好。”   果不其然,裴铮言轻声道,“知禾,多年不见,你过得还好吗?”   严知禾心里嘲笑了自己一番,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去裴大少肚子里当蛔虫。他的想法,他的行事风格,她以前就能猜的很透,唯独一件事情没猜清。而那件事情之后,裴铮言的一切,都从自己的生活中正式退出,风轻云淡,比清晨五点的大街还要干净空旷。   严知禾没急着回答他,视线首先射向了他身后共同进餐的几个人。都是女孩子,年龄和她差不多的样子,穿着工装,打扮的很正式;而裴铮言也是穿着西装的,只是脱了外套,只留下一件干净的白衬衣而已。   她以前给裴铮言说过,他穿白衬衣特别好看。   桌边上几个女孩子本来都本着炯炯有神的八卦视线看着她,不小心看见她看向自己,连忙低头,一个比一个撇的干净。   “小陈,你看,看这个鱼,我觉得特别好。”   “是啊是啊,你看这鱼肉劲道鲜嫩,一看就是鱼中豪杰。”   她平时虽然不怎么凌厉,眼神却比较犀利,一眼射过去,想必是挂着“生人勿扰”的牌子。   她慢悠悠的说,“我很好。”   裴铮言弯起嘴角,“那自然最好。我正在请我公司秘书处的员工吃饭。她们说要吃鱼片,我就来这里了。”   严知禾目光浅浅的扫在他身上,又像是空茫的,事不关己的说,“裴少真是体谅员工的世纪好老板。”   她就这么一副敷衍的态度,连多一句的话都懒得说。   裴铮言嘴角的笑意一直不曾褪去,“你这次毕业回来就再不回去了吧?挺好。”在严知禾还没接话前,他又当机立断的说,“知禾,你回国之后用的号码我还不知道。”   严知禾闻言抬起眼皮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好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但对方神情几乎没什么破绽,她实在当不了神探包青天,只能抿了抿唇,报出了一串数字。   裴铮言没有拿任何记录工具记下,但严知禾知道他一定能记住。因为他记性比自己还要好,以前就是这样。   他一上来就要电话搞的严知禾心里有点晕,她不想纠缠于此,只能礼貌的说,“裴少既然和员工吃饭,这么一桌子佳人有约,那我就不打扰了。”   她笑了笑,转身就走。裴铮言送了她出了雅间的门,就被她顺手非常不淑女的把门直接一拉直接关在了里面。她也不管身后如何,提着包就往电梯口走。按了按钮,才看见林晚小心翼翼的从拐角出来,脸上带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毅然之色。   “来吧,你要干什么我都认了。”林晚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好像等待凌迟一样。   严知禾哼了一声,什么暴力动作都没做,只是贴近她的耳朵,细语道,“要是再有下一次,林晚,我会让你成为你自己的病人。”   这话说的有点纠结,但林晚懂了。她俩至交好友多年,谁没点对方的秘密。她年轻时候干的那些糗事,要是说出来,肯定第一个逼疯的就是自己。到时候报纸头条可能就是“心理医生走火入魔被送入精神病院”了。   林晚哆嗦了一下,又示好一样的抱住了严知禾的胳膊,转移话题,“知禾,我想去唱歌,不如我们现在就去吧。”   严知禾冷着脸,看了她一眼,顿了一下,说“好。”   林晚立马欢欣鼓舞。   周五下午KTV人不少也不是爆满。严知禾要了个大包厢,和风风火火的林晚走进去。林晚立马坐在点歌台边上开始一顿狂点,她把包放在沙发上,细心的给话筒套上了一次性的海绵罩,又皱眉说,“我感觉这个东西很脏……”   可是林晚顾不上理她。   她皱眉看了半天,最终妥协。她这种“严肃又古板”的人,几乎很少来这种地方。她觉得幽闭空间里,昏暗的环境伴以神魔鬼怪似的灯光,容易让人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电视上歌已经开始放,林晚大声对着她喊,“知禾,第一首给你点的,你来唱!”   严知禾没拒绝,拿起话筒盯着屏幕,一丝不苟的样子像是在解一个一元八次方程。   包厢里清澈又简单的鼓点和音乐响起,严知禾知道这首歌,拿起话筒,和着音乐唱到——   There I was again tonight   Forcing laughter, faking smiles   Same old tired, lonely place   Walls of insincerity   Shifting eyes and vacancy   Vanished when I saw your face   All I can say is it was enchanted to meet you   ……   And it was enchanted to meet you   ……   这首歌的高潮本来需要用点力气,她却突然没声响了。   林晚扭头看她,“知禾,唱的挺好的,怎么不唱了?”   她接着黑暗很好的掩饰了自己的神情,咳嗽了两声,“人老了,高音唱不上去。”   林晚坐到她身边来,拿起另一个话筒,把下半部分唱完了。这首歌从一开始到结束,她就处于迷蒙的神游太虚的状态,脑子里满满都是回忆。这样的状态她当然不愿意看到,即使是表现在林晚面前也不可以。   所以她站起身来,走到点歌台前面,点了一堆动画片歌曲,又点了优先。   林晚唱完这首意犹未尽,看向屏幕,被吓了一跳。   屏幕上黑猫警长和那熟悉的旋律一起,林晚就有点梦回幼儿园时代。   “知禾,你脑子抽了,要唱黑猫警长?”   “我这是怀旧。”严知禾端正坐好,清脆的开始唱“眼睛瞪的象铜铃,射出闪电般的机灵……”   林晚往边上坐了点,好像害怕被她突如其来的童真传染。   接下来的时间里,除了严知禾云淡风轻的唱了一系列动画片歌曲之外,林晚点了一大堆自己喜欢的情歌,无外乎都是失恋了小三了背叛了苦情了之类的主题。她把那么悲情的歌曲唱的那么开心,严知禾也比较佩服她。林晚从小就是个乐天派,心里不怎么装事儿,这点严知禾羡慕她到现在。   唱完歌之后林晚和她又来了一出长亭送别,依依不舍的被她送到家的楼底下,这才走了。走的时候还给她抛了个飞吻。   她笑着摇摇头,开车回到严家别墅。严父严母今天没怎么难为她,问了几句话就放行了。她踩着楼梯飞快回到自己屋子里,脑子里空荡荡什么都没有,迅速的洗漱,关了手机,就闷在被子里准备睡了。   用林晚的话来说,“唱KTV很消耗卡路里所以回家会睡得很好”,但她却不是这样子。她这一夜,梦回高中时代,回到自己最青涩最美好的三年。记忆尘封许久又打开,带着一点点酸涩。   她和裴铮言、林晚、宁晨三个人,都是高中的同班同学。   严家、裴家和宁家虽然是A市商业的三巨头,但他们的父母很有远见,丝毫没有坐吃山空的想法,从小就教育自己的子女要好好读书。但凡是脑子好使又懂事的孩子,没什么学习学不进去的道理。他们三个所在的班级是A市最好高中的尖子班,被老师和家长富与厚望。生源优秀,派来的老师也是最好的,大概就是那种高考不考出个状元都说不过去的情况。   严知禾从小心里想法就比较多,思维也很缜密。她被同学们称之为“禾姐”,又称“学霸禾”。她不是那种某一科特别拔尖一高高出别人三十分的人,但是贵在平均。她的几门课可能都不是第一名,但加起来的总和,一直出不了年级前三。   裴铮言学习也很好,而且天赋秉异,脑子特别好使。他总是看起来没下什么功夫就把每门课考的特别好,尤其是数学。裴铮言一直是个儒雅俊逸的形象,对谁都是风度翩翩佳公子,在男生女生里面都混的很好,大家心目中他基本上就是个大神一样的存在。“裴铮言”这个名字,挂在他们学校第一的榜单上,三年都很少下来。仅有的几次掉下来到第二,那也是被同样学霸的严知禾挤下来的。   宁晨是聪明,但总有点玩世不恭的意思。老师对这类聪明又不服管教的学生一向都比较无语,何况宁晨成绩也基本上是牢牢追在严知禾和裴铮言后面的。所以那时候上课,宁晨和裴铮言不管老师讲课而是两个人自己讨论题目,老师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宁晨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挑衅林晚。林晚没有他们三个人这么耀眼的家室,没有出色的成绩,但是也不差,常年处于中间偏上水平。重点班的中间偏上水平,考个很好的国家重点,也完全没有问题。宁晨总是在课件那短短又可贵的十分钟拿着一道很难的综合题得意洋洋的走到林晚桌子前面,说“林晚,这道题你一定做不出来。”   高中的课业累,他们功课又重,晚上睡不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林晚本来在桌子上趴的好好的,非得被宁晨给摇醒,顶着一对黑眼圈,心情当然不佳。   “宁晨你个杀猪!你给我滚!”整个教室里经常就魔音灌耳,绕梁三日不绝。   宁晨笑嘻嘻的要往严知禾这边躲,严知禾事不关己的站起来,嘴里嘟哝着“冤有头债有主”默默走远。没隔多久就听见背后拿书打人发出的清脆声响和宁晨杀猪一样的叫声。   严知禾无语,这么个游戏两个人玩儿了这么久都玩儿不腻,她心里真是替林晚默哀。自己的位置已经一片狼藉,她只能坐到裴铮言的旁边去。   裴铮言笑眯眯的看着她,“知禾,又逃难来了。”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叹气道。   她和裴铮言拜两家父母所赐,从小就认识。严家和裴家一直是商业合作伙伴,两家多年来关系一直融洽。所以要是论起故事,他们两个还算青梅竹马。有了这么个感情基础在,两个人即使在学业上是你死我活的竞争关系,私下里也处的很好。   “上次月考你比我考得高,按照我俩的赌约,我输了,你想要什么?”裴铮言问道,语气很温柔。   他从小在大家出生,受的教育恐怕就是要当温柔绝代的美男子,所以那份雅气和矜贵一直都是骨子里带出来的。严知禾从小就对儒雅的男人颇具好感,所以笑着对裴铮言伸出手掌,“你今晚骑车送我回家。”   两个人有约定,每次考试,谁考的低,谁就答应对方一个条件。严知禾和裴铮言都不会提很莫名其妙或者做不到的要求,所以她总是会要求裴铮言干点帮她搬点书或者修一下计算器这种小事;而裴铮言一般提出的要求都是她去他家陪他做作业。   所以他俩互相都是家里的常客,父母也见惯了,什么都不说。   “好。”裴铮言很快就答应了。   裴铮言那时候和每一个高中男生一样,热爱骑自行车,大概是觉得能表现出男子汉气概吧。所以那天晚上放学之后严知禾就坐着裴铮言的自行车回家了。她侧身坐在后座,向左边靠着裴铮言的后背。他的后背已经像一个真正男人一样宽阔又舒服,散发着衬衣上的清香,严知禾一直很喜欢。而他穿白衬衣的样子又显得特别俊朗,所以她不止一次的夸过他穿白衬衣好看。   裴铮言骑车到了严家底下,严知禾就冲进家门从冰箱里给他取一瓶冰镇饮料。大夏天,他脖子后面出了一层细细的汗,拿着饮料和她道别就骑着车又走了。严知禾站在门口笑眯眯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仿佛衣角见风翻飞就在自己眼前。   后来林晚和宁晨天天打架,她的座位基本上就不能得到安宁。所以她直接就逼着宁晨和她换了座位,让宁晨和林晚坐在一起天天打天天闹,自己就干脆和裴铮言坐一起。反正他俩不打架也比较和谐,又都属于高智商群体,对学的东西和做的题有什么想法也可以随时交流。两个人反正距离已经很近,那再近一点也没什么关系。   她有一次正在拿着冰水往肚子里灌,天气实在太热,害得她看不进去书。   结果前座一声惊叫,“知禾!你救救我!”吓得她一个没留神把水呛进了嗓子里。她坐在那儿使劲咳嗽,觉得气管都要给咳裂了。   始作俑者林晚趴在她面前看似眼泪汪汪的说,“知禾,宁晨他欺人太甚!”   她咳的脸都红了,哪顾得上管林晚。何况林晚宁晨就是欢喜冤家,他俩那点破事谁不知道。   裴铮言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她能感到裴铮言的手温暖又有力。   “宁晨,你又欺负人家干什么?”裴铮言悠悠的问道。   “哪里是我欺负她?”宁晨一副被恶人先告状的样子,好像气的鼻子都歪了,“你也不问问她干了什么!铮言,你知道吗,她居然嘲笑我长得像那个还珠格格里面的尔康!那个尔康那么丑,她居然说我和尔康连鼻孔都大同小异!这简直欺人太甚!”   严知禾本来就呛水,闻言咳的更厉害了。   裴铮言没顾得上发表自己的看法,林晚就惊声叫道,“宁晨!你自己本来就长得像,怎么能怪我!就算是我对你的长相不认可,可你也不至于忘我书包里装一块砖头!”   原来宁晨趁林晚不注意往林晚书包里装了一块砖头。林晚背着书包放学觉得书包这么重不太对劲,拉开拉链一看,里面赫然一块原封不动学校右边建筑工地捡来的大砖头。她一看到那个土黄色物体,气的脑袋都冒烟了,抄起砖头,追着宁晨满大街跑,一路上吸引了所有路人的目光,大家都用神经病的眼光看着她。   严知禾挣扎着开口,“宁晨……咳咳……你……咳咳……太过分了……”   裴铮言靠过来,面带忧色,理都不理那两个,脸贴着她的肩膀,一只手扶着她的腰,一只手使劲给她顺气,“别说话了。”又递给她一杯水。   她抖着接下了水,喝下去了才不咳嗽了觉得好了很多。裴铮言拍拍她的头发,“以后喝水小心点。”   前面那两个一看他俩旁若无人的样子,一下子就炸毛了,前一秒的敌人现在瞬间变得同仇敌忾。   “你俩啊,啧啧啧,”宁晨眯着眼睛说,“是不是到了年龄就要去领证?”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林晚在旁边煽风点火,“你俩注意影响,这里可是清纯美丽的校园。”   结果严知禾放下手里的水,微笑扭头看向裴铮言,“我想起来上一份卷子有道题我有第二种解法。”   裴铮言也笑眯眯的,“来交流一下。”   林晚和宁晨看到自己又一次被忽略,正打算发起第二波进攻,无奈上课铃响了,只好悻悻然转过去。   她和裴铮言相视一笑,仿佛多年默契。   时光悠悠流走,高中三年基本上就是这么鸡飞蛋打过的。   她有时候想,要是时光定格在高中那三年,而他们都不曾长大,不曾经历过高考结束后的夏天,那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她是不是不会远走另一个大洲,毅然读了数学博士,五年不回家,五年不与他相见?她是不是就会从此心里有一根叫裴铮言的刺一直扎着,不曾拔起?   可是一切都没有如果。她把一切藏在心里,藏了这几年,却像一块糜烂的伤疤,越来越严重。   ……   严知禾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只是满眼黑暗。   她缓缓伸出双手捂住脸颊,发现自己早已经是泪流满面。   真是没出息,她想,有什么可哭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有一个收藏TAT突然很感动啊……收藏的那位大大是怎么发现我这个小透明的呀?……   ☆、老师   严知禾自认为有一个优点,那就是会未雨绸缪。她想做的事情,一般都会做足了功课,才会下手。那样的话,即使失败,心里也不会太难受。   所以她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去大学里任职,就在飞机回国之前,给Z大发了简历。Z大是国内一流高校,也是林晚的母校。她看上Z大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而是因为它对学术严谨的态度。   Z大很快就给了她回复,告诉了她面试的地点和时间。严知禾并没有过多担心自己会被拒绝,毕竟学术界是最认可学历的地方。她不敢说自己的学历举世无双,但好歹也不差。   面试那天,她穿了简单的格子连衣裙,打扮的清淡自然,脚下一双白色平底鞋,走在校园里,看样子就和学生无异。她事先已经知道,她的面试官是数学系的一位教授,看名字是位女士。能当到教授的,大抵都不会年纪太小。   果然她按照地图找到学校里的行政楼里时,打开房间的门就看见了一位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女性坐在那里,她带着眼镜,看见严知禾进来,点点头,神色无波,开口道,“严知禾吗?进来吧。”   严知禾坐下之后才知道这位女教授姓金,是Z大数学系的精英人物,博士生导师。金教授看起来比较严肃,态度却还算和缓,语调是一般中年女性的糯软带点坚硬。金教授手里拿着她的简历,先问了她几个简单的问题,无外乎就是名字年龄和学历。接着她顿了一顿,开口道,“严小姐,我能从你的简历上看出你有不错的条件先后留在英国和瑞士,但是你为什么不留在那里?”   这年头,大抵是海归一派,都会被问到这个问题。   严知禾心里早有准备,淡定答到,“理由其实比较简单,很多人看起来也有点幼稚——”她微微一笑,“我父母和朋友都在国内,这就限定了我今后生活的基本范围。”   金教授透过镜片打量她。面前的女孩子收拾的干净整洁,脸上表情大方得体,仪容仪态丝毫找不出岔子。   “你能否告诉我,你为什么会选择读数学系?”金教授问,“毕竟女孩子读数学系的人实在是太少。”   严知禾笑了笑。“实不相瞒,我刚进入大学本科的时候,学的是商科。学了一年之后,我才转到数学系。之后的硕士学位和博士,便就一直在读数学系了。为什么不学商科?不是因为我不喜欢,而是因为我很反感那种商学院里浮躁的风气。留学生占大多数,大家都为了出国淘金而选择商科,总想着空手套白狼——我承认空手套白狼确实是一种本事,但总之这条路不适合我。而转到数学系之后,我安心下来做学问,反而觉得心里踏实了很多。数学是一切自然科学的基础。数字,图形,方程,都是世间的美好。欣赏不了数学的人,大抵都缺乏对自然科学界的探究精神。”   她一下子说了一大段话,金教授耐心听完了,几乎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严知禾内心泛起小小的喜悦,看来这个马屁是拍到点子上了。   金教授接下来又问了她一切关于专业方向的问题。严知禾所学的数学是应用类偏向统计,这类数学其实在国内的高校中一直都很缺乏人才。   她对答如流,专业知识背景雄厚,脑子里又有些新观点。金教授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柔和,看得出对她也是满意的。   金教授最后点点头,“严小姐,我对你是很满意的。以你的学位来看,你毕业于世界一流大学,来到我们学校,首先就从副教授起步。副教授的岗位就已经脱离了普通讲师的那一套,而是已经开始全心做研究。你年纪很小,进了我们数学院,就会是最年轻的那一个。但我有些担心你以前没有相应的教育系统里的经验,所以我想——严小姐是否愿意在第一年里,给新生带一年的课?你的职称还是副教授,但我想带课有助于帮你适应高校里的工作环境。”   严知禾笑着说,“可以。我很喜欢和大学生待在一起,虽然我还在几个月前也能勉强也被叫做大学生……”   金教授闻言也笑了。   最后又说了几句,严知禾就被告知面试通过了。现在已经是夏季快开学的时候,过几天新开学就要她上课了。金教授交待了一些备课的要求,又对她说自己会把相应课程内容和课程清单发送到她的邮箱。她一一应了,没有什么异议。   金教授送她出了行政楼,严知禾正准备和她告别,她忽然问道,“严知禾,我冒昧的问一句,你结婚了吗?”   她愣了一下,很快回答,“还没有。教授,怎么了?”   “没什么”,金教授示意没什么大事,“那有男朋友吗?”   “也没有。”   金教授疑惑的说,“恕我直言,你现在的年龄也该有一个正经的男朋友了。”   她闻言,抬头看了看校道路边的杨柳。柳枝随风飘荡,好像她荡漾而过的似水青春。   “教授,我一直觉得,想要成功,就要耐得住寂寞。”   夏天的夜晚总是微风拂面,带来丝丝缕缕清凉。卧室的窗户开着,窗帘被一阵一阵的吹起,映出屋内人灯下苦读的样子。   严知禾在备课。   金教授的效率很高,她一回家就接到了教授的邮件。金教授其实是数学院的副院长,理论上她的上司。而她看到备课清单时,简直有点哭笑不得。   金教授想让她教的,正是让无数大一新生做恶梦的《高等数学》。   高数这个东西,对她来说当然是小菜一碟。她私心觉得对于任何肯用脑子学的人都应该不难,因为林晚在大一的时候给她说过自己的高数1考了99高数2考了100.她受的教育和国内不一样,但微积分之类的东西还是很扎实,毕竟这是代数的基础。   越是基础的课,就越考验讲课老师的功力。因为只要学习了原理,题目基本都大同小异,只不过有些绕的弯有些多罢了。而这些弯里,摔死了无数对大学充满憧憬的新生。以前有个笑话,就说高数是一棵树,上面挂了无数学生。   她虽然自问没那么高尚,要立志把这门课讲的津津有味让所有学生都爱上数学,但也这毕竟是自己第一份工作,不能太马虎。所以她仔细认真对照着金教授给她的备课方案,又在网上查阅了诸多资料,小心谨慎的配合着课本做课件,力图不要太难,深入浅出就好。   做课件其实很费时间,何况她是边做边勾勒教学框架。等到她觉得可以歇一歇的时候,抬头看看屏幕右下角,已经十二点半。   严知禾吐了吐舌头,赶快关了电脑。毕竟不是明天就要上课,她还有几天时间,没必要现在这么拼命。   上床之前她又习惯性的刷微博,打开了小号之后,想了想,发了一条,“我从此就要去当荼毒广大新生的高数老师了。”   她之前去应聘前就发了微博,说自己准备去Z大应聘,基友和球迷朋友们都纷纷祝她顺利。现在发这么一条,也算是对大家一个交待。   结果她刚发布成功,三十秒不到,就有人秒速回复了。   “其实荼毒与否,就看你出卷子怎样。要是你给百分百通过,你肯定就是最受欢迎的高数老师。”   这一条评论来自一个叫做“抗氧化生姜”的基友,性别为男。生姜也是她喜欢的那个俱乐部的铁杆球迷,和她在微博上互相关注之后认识。原来他俩也只是普通基友关系聊聊球吐吐槽,后来她才知道原来生姜也是A市人,这么一来一回,就觉得亲切了很多。生姜经常发自己的装备,新球衣,新纪念T恤,她总是感叹生姜是个土豪。而她除了转发球队新闻和球员八卦看比赛的时候开启地图炮模式,还经常发自己的生活感想。生姜很多时候就会在她的感想后面评论,说的话基本还是比较中肯。   她很快就给生姜回复了,“这不可能。我会挑正态分布来做出成绩单的。”   学统计的人都知道,正态分布的成绩对老师的试卷和教学水平来说是最好的。   生姜又说,“在你手下当个尖子生看来很不容易。”   她回复说,“看基数。”   之后她又和生姜瞎聊了几句,就关了手机上床睡觉。可能是今天一天都比较累,她一夜无梦,睡得安恬。   接下来几天里,她从严知秋那里拿到了自己的新车钥匙。4S店的人服务上门,直接把车开到了她家门口。她看着白色的车,觉得还是挺满意,拉着严知秋和严父笑眯眯的道谢。严知秋笑说有车了就方便很多了。   备课备到差不多的样子,她就准备新的周一去学校报到。学校里是新学期开学,新生刚开学,一副生机勃勃的样子。满校道都是学生叽叽喳喳,间歇有人狂奔而过赶着上课。她走进数学院,找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对Z大的办公条件很满意。金教授带着她认识了数学院里所有的讲师和教授,大家看起来都一副刻板古董的样子,但人都很好,没什么难为新人的意思。她本来在外表就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大家也对她第一印象都不错。   数学院里有个男老师叫做叶欢,也是国外留学回来的数学博士,比她早来一年,现在也是副教授,但还是代课,讲微分方程。叶欢长得很阳光,也很好相处的样子,笑起来像小太阳,一见着她,就打趣说,“金教授就说要来个新人,我还以为是个秃顶大叔,原来竟是个这么年轻的妹子!妹子好,妹子好,给我们数院带来一点颜色。”   旁边一排秃顶大叔的眼神阴测测从他脸上擦过,他置若罔闻。   严知禾对这种阳光类型的男人颇具好感,边整理资料边说,“那叶老师以后要看好自己的头发。”   “我看或不看,我的头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叶欢幽幽的说。   “叶老师今天没课?”她抬头问道。叶欢坐在那里饶有兴趣的看着她,看热闹似的。   “明天才有,”叶欢迅速答到,“要是星期一就有我的数学课,我觉得学生们会崩溃。”   “那就让他们早点崩溃,”严知禾看了看自己的课表,认真的说,“我今天下午两点就有第一节课。”   叶欢听她这么说,立马来了兴趣,坐在她的隔间里,开始喋喋不休。   “这是你的第一堂课,也是新生的第一堂课,”他以一副过来人的姿势讲到,“就一定要树立你的威严!什么叫做威严,就是要不苟言笑,把成绩和考试说的严重一点,吓吓他们,他们就听话了。”   “我长得很嬉皮士吗?”严知禾反问道,“叶老师很有经验的样子。”   “不不不,你长得不嬉皮士,但你长得太温柔了,一眼看过去就很好欺负,”叶欢还像模像样的看了一下她的长相,然后分析说,“你不知道我去年第一年来这里,讲的也是高数。我板着脸上去,果然把新生全部镇住了,整整一年里都没什么人赶翘课。”   叶欢去年刚来也讲的高数,看来高数是新人进数院的必经之路。   “叶老师是哪里毕业的?”严知禾好奇的问。   “剑桥,”叶欢非常简单的答到,“听说严老师你的本科也是在大英帝国读的,真是可惜咱俩没缘分。”   剑桥和伦敦离得那么远,要怎么才算他的有缘分?严知禾心中笑了一下,嘴上没说话。   “入我数学门,节操是路人。”叶欢总结道。   “是极,是极,”严知禾符合道,坐在桌子面前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顺口对他说,“叶老师已经做好孤独终老的准备了吗?”   “以前是这么想的,现在严老师来了,不知道严老师是不是单身,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叶欢太贫了,第一次见面就能这么话唠。严知禾已经知道,这人完全就是自来熟了。   “抱歉,我又喜欢的人了。”严知禾说,又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以前。”   “哦,那真是遗憾。”叶欢脸上还是笑嘻嘻的没一点遗憾的样子。   严知禾中午从办公楼出来,去食堂吃饭。老师也有饭卡,她坐在那里,看学生人来人往,感触颇深。她上的几所大学,都是没有食堂的,现在一回国工作了反而吃到食堂了,真是有点颠倒的感觉。   吃完饭她又去办公室仔细看了一遍她今天第一节课的课件,确认无误之后,给林晚打了电话。她前几天就通知林晚她第一节课的时间了,后者表示,一定要来给严老师捧个场。电话里林晚说她马上就到,严知禾告知了她地点之后,再三叮嘱不要走错,林晚就笑嘻嘻的挂了。   她人生中第一次当老师,第一次讲课,略微有点紧张。严知禾抱着自己的书、电脑和纸质版教案磨磨蹭蹭的往课室走,一步一看表。她不想早去,早去显得没有老师的架子;而迟到了也肯定不行。所以她只能卡着时间,看正好的时候,伴着铃声踏进教室,应该才算比较酷。   进教学楼的时候离上课还有两分钟,她慢悠悠地走,看到一些学生从她身边风一样的飞过。她心中暗叹希望这不要是自己的学生。 作者有话要说:     ☆、情圣   她走了两步,上了楼梯,就到了讲堂门口。抬起手臂看看时间,还有一分钟,但里面学生已经正襟危坐的样子了。新生的第一节课一般都不会迟到,而且都会很有新鲜感。她只希望待会儿自己不要吓到他们。   高数是全校的必修课,几个专业合在一起上课是很正常的一件事。讲堂很大,已经有点像个小礼堂,呈阶梯状上升。她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走进了教室,站在了讲桌旁边,淡定的放下书,开始插电脑的线。她能感到学生们的视线齐刷刷的向她射过来,她就装作没看见,其实心里还是很忐忑。   就在这还有一分钟的当口,从门外面走进来两个人。两个男人都是西装革履,看起来一副刚从会议室里出来的商务精英的样子,一黑一银,走向了教室后方。学生们被这两个长得都不错的西装男瞬间吸引,又很快回了目光,毕竟Z大是知名高校,有外人来听课再也正常不过。   学生们觉得正常,但严知禾觉得太不正常了。   走进来的两个人是宁晨和裴铮言。裴铮言路过讲台的时候没说什么话,只是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而宁晨还悄悄地说了一句“严老师好”,之后就假装正经的走过去了。   他们两个人走到教室的最后一排,慢悠悠的坐下。严知禾顺着他们看过去,才看到那里早已经坐好的林晚,正在冲着她兴奋的招手。   好在最后一排没什么学生,否则肯定以为林晚神经病。   她觉得自己眼角直直的在抽搐,可是这时候上课铃响了。   幻灯片已经准备好,严知禾只好带上扩音器,关上讲堂的门,又关了前排的灯,按下手里遥控器的按钮,开口道,“欢迎大家来到Z大,走进高等数学的课堂。”   底下的学生们一片肃静,安静的盯着大屏幕,等着她说下一句话。   她对这样的效果很满意,按了一下按钮,幻灯片走到第二页,“我是你们这一年高数的代课老师,严知禾。严肃的严,知识的知,禾苗的禾。第一节课,我主要会给大家做一个高数的概况。不过首先,我会先自我介绍一下。”   她的视线扫过全班,看见学生们很多都打起了精神,心里叹道这年头果然是个人都不爱看书爱八卦。她当学生的时候,也特别喜欢老师的自我介绍这个环节,因为关系到这个老师的性格。   后排的林晚笑眯眯的看着她,等她做一个惊为天人的介绍,彻底震住这一班学生。   宁晨也看的饶有兴趣。   裴铮言脸上只是他一贯的那种和煦微笑,温柔的看着严知禾。   严知禾扫了一眼,被他这个视线看的不舒服,不过也顾不上理他。手指一按,屏幕上直接出现了她的学历,密密麻麻的跟产品说明书一样的详细。她简单干脆的说,“我英文名叫做Charlotte,本科毕业于IC,应用数学专业,硕士学位在同校同专业,博士毕业于ETH,方向是统计数学……”   她说起自己的学历不带感情,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她又说道自己发表过的论文和自己的导师,依旧干巴巴的,但就是这样子的语气,把全班学生全部吓住了。   后排有学生小声交头接耳道,“妈呀,ETH的数学女博士,这是变态吧……”   “是呀是呀,看起来都很年轻的样子……”   “我感觉我的智商被碾压了……”   “我也是……”   林晚看着严知禾淡定站在讲台边上不说话等大家看完简历的面无表情,摇了摇宁晨的胳膊,小声说,“我说吧,知禾肯定要有一个不同寻常的开场。你看看,她这个学历直接简单粗暴的放出来,就把他们吓傻了。”   宁晨附和道,“是啊是啊,禾姐大学霸,当初碾压过我们现在又来碾压小鲜肉了。”   林晚又啧啧的叹了两口气,“我家知禾就是这么霸气。”   宁晨转过头去,看见裴铮言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和表情不变,凑过去说,“你家知禾的开场白这么简洁有力,你就不发表点感慨?看见她这么残暴的学历,你有没有觉得自己被比下去了?”   林晚八卦的眼神也簌簌的投射过来。   “她一直都很优秀。”裴铮言回答的简单。   讲台上严知禾看大家都看得差不多了,换了下一张幻灯片,上面列着高数的基本分支构架和她的教学进度以及大纲,“这是我的教学大纲。高数这本书我会分两个学期给大家讲完。书大家都有了,目录大家也能看到,我不会浪费时间再去读课本。我上课的侧重点不是讲概念,而是讲思路。你们每个人都学数学很多年,应该知道数学怎样才能学好。”   学生们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   她又翻过一张,“高数的精髓就是微积分。虽然我很赞同学生们应该学点几何,有利于思维的进一步扩展,但很遗憾这一年我给大家讲述的都将是代数的一部分。代数最有特色的一点就是它能融会贯通,把几何和其本身,或者甚至是其他学科融合在一起,达到自然科学的大一统。微分和积分就是代数的基础,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对微积分有基本的认知,不仅会做题,而是要理解它们。”   她穿着格子衬衫白色长裤,安静的站在讲桌旁,娓娓道来学生们看来比较严肃的话,屏幕的白光幽幽的打在她脸上,看起来居然不违和。   “我以前就觉得她教训起人来很有一套,”宁晨说,“果然没看错。”   严知禾接下来又讲了些关于课业内容的梗概,接着说,“下面一部分可能是你们最关心的吧,那就是成绩的构成。”   果然学生们一听见这句话,全都拿出笔打开书准备记录了。   “平时考勤一学期有三次,也就是全班点名,考勤的分数占百分之五。除了考勤之外,我还会点名,每节课点五个人,让你们回答的问题可能是回忆上节课的内容或者是讲一讲某道题的思路。回答错了不要紧,但是不说话就要紧了。不说话就视作提问没来,这部分的分数全扣。而这部分的总分占分数的百分之五。提问的次序我会用计算器生成随机数,就用你们的学号最后两位数来点名。”   “期中考试的成绩占百分之三十,期末考试的成绩占百分之四十。”   “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她微微一笑,“有百分之十是课后作业,每节课之后都有,做完了交给助教批阅,有百分之十是课堂小测。小测每次有两道题,都是上节课学过的内容,一共十分钟。小测一共五个,我不会通知时间,也是随机来。”   这样的分数安排,已经是非常严格。学生们几乎没什么可能可以逃课,而且必须用脑子好好学。   果然她话音刚落,底下一片哀嚎之声。   “这老师怎么这么狠?”   “高智商人群果然我等是无法理解的……”   林晚听见学生们的抱怨了,她转头给宁晨说,“高数这么简单,他们有什么可抱怨的。”   宁晨拉住她的手,“你觉得再简单,也有人会前赴后继的挂科。”   严知禾的声音再度响起,“好了,该说的就这么多。”她看了一下表,还有十分钟下课,“接下来的十分钟里,给你们机会,自由提问。问什么都行。”   大学老师上课时第一堂课基本上都有这么个环节,让学生畅所欲言。   马上就有人举手了,是个个子挺高的男生。   严知禾点了他起来。   “严老师,我想问一下,你看起来很年轻的样子,为什么要学数学?”   底下学生目光炯炯的看着她,就连最后排那几个也盯着她。   严知禾笑了笑,“数学是自然科学的基础,也是翘楚。我觉得数学非常有意思。”   “严老师,”又有人问了,“ETH那么难申请的学校,你是怎么申请到的?”   “你想申ETH?”严知禾扬眉问道,果然底下学生都笑了,“先过了德语考试,接下来水到渠成就行。有时候申请学校要看运气。”   “严老师,你的挂科率是多少?”   果然学生都喜欢问这种问题。   “全班的成绩会是正态分布。我劝大家,都要本着高分通过的心态来学这门课。”   “严老师,你结婚了吗?”站起来另一个男生,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问完之后那男生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底下一众男生开始哄笑。   “XXX,你怎么好意思问这种问题嘛!这是严老师的个人隐私。”   严知禾很快答到,“没有。”   底下男生开始骚动。毕竟严知禾年轻又好看,招小男生喜欢是很正常的事情。   “严老师,那你也没有男朋友吗?”   严知禾垂下了眼帘,仿佛停顿了一秒,“没有。”   提问题提到这个份儿上,和课程本身已经完全跑偏了,刚才一副屠宰场一样庄严肃穆的气氛现在变得非常轻松。   “严老师,你喜欢什么样子的男人?”   这话问出来,严知禾还没回答,林晚已经“嘿嘿”笑了两声。   宁晨摇摇头,看见左边的裴铮言手里拿着一只签字笔在仔细端详。   “我不搞姐弟恋,”严知禾一下子掐碎在座无数少男的芳心,“我现在也不想谈恋爱。”   宁晨还没来得及张嘴说话,就听见“咔嚓”一声,裴铮言手里的笔好像断了。   “厉害,厉害。”林晚幸灾乐祸。结果裴铮言斜斜的瞟了她一眼,她立马不吭声了。   学生们又问了几个无伤大雅的问题,下课铃就响了。大多数学生下一节都有课,课室里很快就走空了,只剩下最后一排来凑热闹的三个人。她摘下了扩音器,看到林晚蹦蹦跳跳的往她这边走,“亲爱的,你第一节课简直太棒了!”   她接受了林晚的夸张拥抱,看向一起走过来的宁晨,“宁大少居然也有空来听我上课,我受宠若惊。”   话是这么说,她知道肯定是林晚把他拉来的。   宁晨笑的痞气十足,“禾姐,咱俩有五六年没见了,你一见面就给我抬杠,真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是吗,我倒是觉得你变帅了。”   宁晨被塞的无话可说。过了一会儿又张口道,“我姐说她和姐夫那几次去欧洲看你,你都一副献身科学就此青灯古佛一辈子的样子,我还担心你是不是真的要当爱因斯坦了。现在好了,你回来了,看来我也瞎担心了。”   宁晨虽然和她喜欢互损,但也是多年同学,说不关心她是假的。她即使再缺心眼,也不会把人家的关心当耳旁风。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她笑道。   “今儿这是在课堂,你,晚晚,我和铮言,我好像又回到高中时代了。”宁晨手插着口袋,看着白板和讲桌,颇有一副怀旧的架势。   严知禾本来打算直接一路忽略裴铮言,结果被宁晨这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一说,就再也没法装傻了。   她和缓的转头,“裴少今儿这么有空。”   “开完会,就和宁晨过来看看。”裴铮言笑说,丝毫没有生气自己被忽略。   林晚观察着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试探着说,“知禾,你待会儿没课了吧,要不然我们四个一起去吃点东西?”   这才三点,要吃也就是下午茶,喝点咖啡什么的。   严知禾摇摇头,“不了,我还得早点回去,我爸说今天有事交待。”   林晚还想说什么,就看见教室外面匆匆走进来一个人。   是叶欢。   “严老师!”叶欢走进来笑眯眯的说,“第一节课感觉怎么样?我刚才从走廊里过来,听见学生说你是变态。我觉得这个称呼几乎已经是一种赞美。”   “变态这个称呼其实还不错,”严知禾摸摸自己的脸,“不是老妖婆就行。哦对了,给你们介绍一下,”她对林晚他们说,“这是我同事,叶欢。”   她又给叶欢说,“这些是我的朋友。”   叶欢笑眯眯的点头和他们打招呼,转头给严知禾说,“快走吧,金教授要开会。”   严知禾闻言点点头,觉得这个会来得实在太是时候了,只能抱歉的对他们说,“不好意思了,下次再约吧。”   叶欢抢先一步帮她拿起书和电脑,“我给你拿着吧,走吧。”   看着两个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里,宁晨开口一针见血道,“禾姐走到哪里都很受男性生物喜欢啊,简直老少通吃。”   “追我家知禾的当然有一大片,”林晚开口讽刺道,意有所指,“有些人早早不把握机会,自己作死,如今这样子,真是有点活该。”   严知禾和裴铮言那点事儿林晚和宁晨都心知肚明。   裴铮言看着严知禾和叶欢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宁晨拍了拍他的肩膀,“都看不见了,铮言,走吧,咱们三个去吃点东西。”   “不了,你俩去吧,我就不当电灯泡了,”裴铮言说,“我就是来看看她。”   宁晨笑的不怀好意,“这会儿变成大情圣了?当年干嘛去了?智商出走?” 作者有话要说:     ☆、作孽   金教授的会议其实就是普通的学期初述职,交待了一些简单的事项,接着就散会了。   叶欢在散会之后调侃严知禾,“严老师的面子真是大,第一堂课还来了那么几个商业精英。”   “都是朋友。”严知禾简单的说。她收拾了一下,就提着包走出了数院。校园的下午宁静而不喧闹,这会儿正是上课时间,校道上没什么人。她抬眼望去,天际清朗淡蓝,温度适宜,真是让人喜欢的好天气。   严知禾想了想,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绿油油的校道,发在了微博上,两个号都发了一遍。只不过大号只有图,小号还配了句“第一堂课结束,鸣翠柳来了。”   严知禾的小号名字就叫做“两只哈士奇鸣翠柳”。她起名字一直都古灵精怪,没什么规矩可循。   不多一会儿就有很多基友评论,大家都纷纷祝贺她应聘成功,以后俨然就是有两个假期的潇洒老师了。她给每个人都回复了个doge,就看见生姜留言说,第一节课上的怎么样。   严知禾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课怎么样,内心里没什么谱,所以回复,“大概还算可以,被学生评价为变态。”   生姜说,“可喜可贺,你肯定是编了一套残暴的算成绩方法吧。”   她以前就在微博上透露过,她要是当老师,肯定会把学生的成绩分布编制的比较匀称合理。   她说,“不残暴,真的,和我以前上学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区别只是国外不怎么考勤,一切靠自觉罢了,其余的考试和作业分布都是一样的。   “真是怀念大学时代,好想再回去一次。”生姜说。   “你来吧生姜,”严知禾回复说,“我肯定带你重温一下大学的记忆。”   她回复完这条,生姜就再没说话。切换到另一个账号,看见亲友们点了无数个赞。   严知禾收了手机,开车回家,上楼的时候严父叫住了她,“知禾,收拾完就下来吃饭,我有话要说。”   她看了一下表,正是五点半。严家开饭早,严父这么郑重的给她交待一件事,大约不是小事。   果然她的预感不错,晚饭的时候,严知秋和宁微都来了。   宁微的肚子比上次来说没什么区别,毕竟都很大了。夏天傍晚没什么暑气,但宁微鼻子上还是出了一层细细的汗。严知禾笑着帮她擦了,“怀孕真是麻烦,嫂子肯定受了很多苦。”   宁微也佯装抱怨说,“是啊,干什么事情都不方便。”   “都怪我哥。”严知禾一锤定音。   严知秋正在换鞋,默默的看了两个人一眼,就当没看见。   上了饭桌之后,严知禾秉承着一贯的作风,安静吃饭不说话。饭到半巡,严父就放了筷子,“知秋,过段日子我过生日,想办个酒会。”   严家在A市里很有影响力,严父过生日,办个酒会,名为庆贺生日,其实就是商业性质罢了。   “我那边会给各家发请柬。”严知秋很快应道。   严母点点头,也发话了,“知禾,你也去。”   严知禾缺席了父亲大约七八年的生日,这次既然回来了,去是必然的。她乖巧的点头。她心中惊了一下,惊的是自己不记得父亲生日。   “知禾,你有什么朋友,也可以邀请过来。”严母说。   “好的妈,”她答应道,“不过我猜晚晚会跟着宁晨过来。”   林晚的存在,严氏夫妇都是知道的。林晚虽然不是出身豪门,性子活泼,但和严知禾多年的感情却都是真的。严氏夫妇尽管不怎么管严知禾,但也不是一心钻进钱眼里的人。对于女儿这么一个闺蜜级别的人物,他们也一直对林晚颇具好感。   “微微,”严母问,“林晚和你弟弟的事情,你父母打算什么时候办?”   林晚和宁晨的那点事儿,在他们几家之间都不是秘密。   “爸爸和妈妈从来就没有反对过林晚进门,”宁微微微笑道,“就等着宁晨他俩自己定时间。”   “感情定了,还是早点结婚的好。”严父插话进来,端了一杯茶坐在桌边。   “爸爸妈妈也是这个意思,但是宁晨和林晚两个人好像自己不太急。”   “都多大的人了,也该抓紧。”   严知禾当做没听见严父敲山震虎的话,低头研究自己面前的一盘盐焗鸡。   颜色太重了,腌的有点过头了,她想。   严知禾接下来的某一天里,就被严知秋拉了出去。他开车到了某个私人会馆,进去之后就把她塞进设计师的手里挑衣服。设计师是个有点妖娆的男人,说起话来翘着兰花指。他左右打量着严知禾,眼光好像穿过了她的衣服,X射线一样把她看透了。   她坦荡荡的和设计师对视,面无表情。   搞设计的人有时候的想法天马行空,不需要别人理解,所以严知禾懒得和他交流。   过了一会儿他打了个响指,走进如山的礼服中间,挑了三件出来,递给严知禾。   “严小姐,试试看。”   严知禾接过衣服,二话不说就往更衣室里面走。   第一件是个墨绿色的抹胸晚礼服,样式比较保守,裙摆略微拖在地上。   她换好出来,对着镜子看了一下。   “太老了。”她斩钉截铁。   “不要这个,换一件。”严知秋坐在沙发上抬起眼皮看了一眼。   她又换了第二件,是个乳白色的露背长裙,非常性感,背后大面积光裸的肌肤露出,只留着几个装饰性的交叉带子。   “背后凉飕飕的,我会感冒。”她转过身去看了一眼,嫌弃的说。   “露的太多了。”严知秋点评。   第三件是个宝蓝色的低胸礼服,肩膀上是两道细细的吊带。宝蓝色倒是很亮眼,衬得她皮肤很白。   “我本来就没什么胸,为什么要给我这一件?”她抬起头去漠然的看着人妖设计师。   “这三件都不好看,”严知秋皱眉,站起身来走向那一堆衣服,看了一眼,对设计师说,“夏雨荷,你就不能靠谱点?”   严知禾在听到这个设计师名字的时候非常不给面子的大声笑了出来。一个大男人居然叫夏雨荷,真是够可以的。   “严大少,这都是今年的最新款,那件白色的还是某位好莱坞明星穿上过红毯的。”夏雨荷翻了个白眼。   “适合别人的不一定适合我,难道夏设计师搞设计却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严知禾穿着那件宝蓝色的裙子,直接坐在了沙发上,一副甩手掌柜的样子。   没想到夏雨荷听见这句话眼睛却亮了。   “有意思!有意思!”他拍手道,突然灵光一现的样子,转身冲进衣服海里,几乎掩埋住了他的身影。过了一会儿,他提着一条裙子出来了,得意洋洋,“试这件,肯定合适。”   裙子是非常正统的大红色,缎子似的面料略微有些光泽。没有肩带,底下是简单的收腰,裙摆很大,裙子不长,没有拖在地上。   严知禾试了一下,发现这条裙子看起来一般,但是穿出来却是典型的显胸显臀细腰类型。该挡住的都挡住了,该被人看到的曲线全部都给看见了。   她看着这条裙子,罕见的没说什么话。   严知秋居然挑了挑眉,“这条还不错,显得知禾气色不错。”   “你来搭这双鞋。”夏雨荷又拎了一双高跟鞋过来。乳白色圆头,根又细又高。   她刚要张嘴,夏雨荷就抢先了,“不要嫌弃跟高!跟高才能显出你的线条美丽!来,试试,试试。”   严知禾皱眉之下试了一下。红色白色相配本来就是经典不会出错的颜色,再加上她的头发是纯正浓黑色,三者搭配确实比较和谐。   “严老板生日宴会的时候,我再给你化个妆,”夏雨荷说,“你的眼底有点黑眼圈,在这么一张脸蛋底下真是太煞风景了。”   “就这样吧。”严知秋敲定了。   夏雨荷高兴的跑走了。严知禾问哥哥,“这个夏雨荷……是个gay?”   严知秋随意点点头。   严知禾再没多问,严知秋找到的人肯定都是靠谱的。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穿成这样子,像是去结婚的。”严知禾干脆的说。   “爸就是这个意思,给你相个亲。”严知秋继续补刀。   她早就知道是这样!   她拉住严知秋的手臂使劲的蹭,“哥,我不想谈恋爱不想结婚……”   她不就是有点迈入大龄女青年的门槛吗,至于这么着急吗?严父难道真的还担心她嫁不出去吗?   “等你遇到你缘分里的那个人,你就不会这么说了。”严知秋还是很淳淳善诱的。   她够了一下嘴角,笑的非常假。   她原来也是这么以为的,以为裴铮言就是自己缘分里的那个人。相信小说和电视剧里什么“世上最奇妙的就是缘分”这种假话。后来她才知道,这些都是骗人的。   而她如此睿智博学的人居然也被骗了,真是黑历史。   黑历史就赶快忘掉吧。忘掉就可以重新开始了。   到了严父生日那天,严知禾果真被严知秋给抓住,按在夏雨荷那里,被后者肆意折磨。   夏雨荷折腾完她的头发折腾她的脸,给她眼睛上涂的乱七八糟玩意儿她看着都觉得吓人。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在心中默念,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她手里没表,但可以肯定夏雨荷折腾了她两三个小时。   等到夏雨荷终于拍拍手完工的时候,她睁开眼睛一看,被自己吓了一跳。   镜子里其实还是自己,只不过气色红润很多。她眼角本来就带几分娇柔色,被夏雨荷用眼睛和眼线勾的分明。整个人的气质显得高雅大方又矜贵。最重要的是,她脸上涂了那么多层,看起来还像是没化妆的样子。   夏雨荷确实厉害,她在这之后看向夏雨荷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到时间之后,她踩着不怎么舒服的高跟鞋,走到严父身边。   严知秋在底下的宴会厅,已经宣布了生日宴开始。严父西装革履,和严知禾站在旋梯的顶端。她一身红色非常耀眼,众人眼光看过来的时候她心里觉得幸亏脸上有足够多的粉,否则肯定会出糗。   她搀着严父的胳膊一步一步的往下走,细高跟踩在楼梯上的每一步那声音都清脆作响。   “谢谢大家给我面子,今天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严父笑着说,“这是我女儿严知禾,今年刚从欧洲留学回来。”   严父这么个介绍,意思就已经很明显。严知禾站在众人目光之中,淡然的接受每个人的考量。   不得不说严父和严知秋还是用心良苦的,她这么一出现,惊艳十足,长腿细腰精致面孔,完全遗传了严家良好的基因。   她目光快速扫过场内每个人,看见很多熟悉面孔。基本上都是严家的商业合作伙伴和圈子里的人。这种场合,也只有这些人才会来了。   裴铮言穿了一身黑色西装站在不远处,身边没有女伴,手里端着一杯红酒,遥遥看着她。   裴铮言会来她也一点都不奇怪,要是他不来,她才会奇怪。   严父带着她见了几个A市的人物之后,酒会就变得自由多了。舞池里可以跳舞,周边有侍者端着饮品和甜点。   严知禾从侍者手里随便端了一杯酒,看着那些做的看起来很精致的蛋糕,毫无食欲。   裴铮言慢慢朝着她走过来。   她承认自己第一瞬间有点想躲,但是奈何脚上并不舒服,所以没怎么动。   “裙子很漂亮,妆也不错,”裴铮言微笑,“不过我觉得你素颜更漂亮一些。”   他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谢谢夸奖,我也觉得不错。”严知禾同样笑的非常有礼貌。   他俩站在那里,远处看起来气氛非常融洽,就像是严小姐和裴大少在热烈讨论宇宙起源和大爆炸一样。   不过他俩这看似融洽的气氛就很快被打破了,因为有人来找严知禾搭讪了,大概是某位严家商业合作伙伴里的年轻才俊。   “严小姐今晚真是非常漂亮,”对方先恭维她,“听说严小姐是在欧洲读的数学博士?我觉得这非常了不起。我以前数学就学的不是特别好。”   严知禾皱眉,觉得这人怎么连拍马屁都不会。   “数学学得不好是智商低的表现。”裴铮言凉凉的开口,端着红酒,喝了一口,事不关己的样子。   对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就借口走开了。   不过长江后浪拍前浪,又有人源源不断的来了。   “严小姐的学校真的非常优秀,想必严小姐也有很多优秀的导师吧?其中肯定不乏诺贝尔数学奖的获得者吧。”   严知禾这次都差点笑了,赶快低下头喝了一口酒。喝下去发现是希腊那种很甜的甜酒,她依然不动声色。   “诺贝尔没有数学奖。”裴铮言说的非常直白。   来者灰溜溜地走了。   有这么来了好几个人,都没等着严知禾说话,裴铮言就把他们给几句话堵走了。严知禾心里有点生气,端起酒杯咕嘟咕嘟就把整杯酒给喝光了。   她觉得嗓子里开始泛起恶心。   严知秋和宁微向着他俩的方向走过来。严知禾找到救星似的赶快叫了声,“哥哥嫂子!”   宁微只是简单地穿了裙子和平底鞋,毕竟身体不方便。严知秋看见裴铮言,似乎不是很高兴。   “裴少怎么没带女伴来。”严知秋干巴巴的说了一句。   “没什么合适的人带来。”裴铮言回答道,忽然转头给严知禾说,“知禾,跟我去跳支舞吧。”   他伸出了手,摊在严知禾面前。   严知禾往后退了几步,笑着对宁微说,“嫂子,把哥哥借我一下呗?”   宁微当然答应,“去吧,就你会玩儿。”   严知禾得了委员长首肯,立马拉住严知秋胳膊把他往舞池里拉,“走吧哥哥,陪我跳舞去。”   严知秋看都没看裴铮言一眼,非常配合的和严知禾去跳舞了。   裴铮言看着匆匆走掉的严知禾的背影,收回了手,一点也没生气,没说话,站在那里,端着红酒,不知道在想什么。   宁微从他背后走过来,站在他身旁,“任重而道远。”   “我活该的。”   “有自知之明还不算太差。裴少,你俩的事情我知道。你自己造的孽,只能靠自己挽回,别人没法帮忙。”宁微说完,侧头对他笑了笑,走到了一边去。 作者有话要说:     ☆、猛药   严知禾和严知秋跳舞的时候,严知秋就冷冷的哼哼了几声。严知禾理都没理她,整个一支舞都神游太虚。跳完了之后她过河拆桥,把卸磨杀驴的本事展现的淋漓尽致,抛下哥哥就跑到一边去了。   她在角落里站了一会儿,往宴会厅里面一看:严氏夫妇正在忙着应酬,宁晨和林晚俩人在甜甜蜜蜜的搂在一起跳舞,严知秋回到了宁微身边。厅里形形□□的人穿的正式,谈吐大方。   她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就不该生在严家,因为她觉得自己并不适合这样的圈子。   又应付掉了几个来搭讪的人,她觉得胸腔里泛起的恶心再也抑制不住,灯光太刺眼,照的脑仁都疼。她提起裙子慢慢走进走廊,等到别人都看不见了才冲进卫生间,对着水池开始呕吐。   她不吃甜食,不是因为不爱吃,而是因为吃了会恶心。而刚才的甜酒喝的她非常难受,觉得胃都要被自己吐出来了。   身后有人递上来一张纸。她微微抬起头从镜子上看见那人一丝不苟的西装和袖口,就知道是谁了。   她非常利索的接了纸,清理干净了水池,擦了擦嘴,然后直起身来,转过去,“真不好意思,让裴少见笑了。”   “明知道那是甜酒,你还喝那么多。”裴铮言皱眉,脸色不是很好看。   “我不知道那是甜酒。”严知禾捂着胸口缓了一会儿,吐完了就觉得好受很多。   裴铮言抬起手臂帮她顺着背,刚碰到她的肩膀,严知禾就往后退了一步,侧身让开了。   “实在是过意不去,裴少,我明天请你吃饭吧,”严知禾一副要感谢到尽头的样子,“我们学校门口有一家小餐馆做的猪大肠非常好吃,裴少明天要是有空,我请你吃那个。”   其实他是一直不吃动物的内脏的。从小到大,严知禾都知道。只不过不知道现在他改了没有。   裴铮言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欣然同意,“好啊。明天下午我去学校接你。”   严知禾内心里突然暗爽了一把,又鄙视了自己一番。   “外面还没散,知禾,我今天没有带舞伴,和我跳个舞吧。”裴铮言今晚上好像特别坚持不懈要和她跳舞,不跳不罢休的样子。   严知禾不得不承认裴铮言真是个审时度势的高手。他这个时候提出这个要求,她基本上不能拒绝。   她把手放在裴铮言手里,“好啊。”   裴铮言拉着她走在走廊里,五指相扣。她低头看了一眼两个人的手,忽然有点恍惚。以前有人说五指连心,所以情侣间才要拉手以表爱情的真挚。那她现在,能不能进到裴铮言的心里?   可能她从来都没有过吧。   严知禾伸手拉住裴铮言的手,毅然决然的走入了舞池。   “知禾……”裴铮言好像犹豫了很久,“你的表情就像是在上刑场。”   “刚才吐完了,现在还有点恶心。”严知禾找借口简直是顺手拈来。   裴铮言莞尔。她塞话呛声的本事一直是比他强的。   “我很可怕吗?”裴铮言继续发难。   严知禾抬头看了他一眼。裴铮言比她高一些,她仰头刚好看见他的下颌,弧度优美,像是函数里完美的曲线。   “你就是洪水猛兽。”她轻轻飘了一句。   两个人的互相试探,互相打磨,似乎从他们以前相识的日子就开始,一直到现在,无止无休。严知禾以前总觉得自己什么都懂,什么都不必说出口,尽在不言中。后来她明白了,原来不必说出的一切,都有些可笑的自作多情。   裴铮言深深吸了一口气,嗓音从她耳畔传过来,“知禾,对不起。”   她突然有点愣住了,连舞步都乱了,胡乱踩了好几脚。   裴铮言在她的世界里,以前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后来她离开,远隔重洋,切断了有关他的一切消息来源,但这个人还是在梦里,想扔都扔不掉。她可能有无数的梦中是他朦胧笑意的模样,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处于真空的黑夜之中。   她彼时所相信的,关于他的一切,都被他亲手打碎。她整个人都被他甩向无限的虚空,像是永远也渡不回来的忘川河水。   然后他又走近了自己,给自己说,对不起。   她一直觉得,和裴铮言的这一场博弈里面,她输得彻头彻底。   严知禾觉得眼角有点酸,低下头去,没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裴铮言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发顶,叹了口气。   严知禾没躲开,也没说什么,觉得眼泪被憋回去之后,抬起胳膊架在裴铮言脖子上,两只手做出掐他的姿势,冷笑,“裴铮言,我想掐死你。”   裴铮言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样子,什么都没说,搂住了她的腰,把严知禾拉进了自己怀里。   严知禾的手指收紧了些,眼神一转不转的专注盯着他,扫过他高挺鼻梁和长长的睫毛,“裴铮言,我掐死你,这世界上就能少一个渣男,少祸害一个女性同胞。”   “知禾,你舍不得。”裴铮言摇头。   他说这话简直可笑,严知禾想。她最不想招惹的人就是裴铮言,而这人自从她回来之后一而再再而三的跑来出现在她的面前,是想把以前的戏码再来一遍吗。   严知禾这时候状态有点木然,只是耳朵听见了一曲结束,所以就松手了,装作是帮裴铮言整理衣领的样子,在他耳边说,“裴铮言,我不管你现在要搞什么花样。但你要搞清楚,以前我可以被你骗的团团转,现在老娘不奉陪了。”   她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宁晨走上来端着一杯酒看热闹不嫌事大,“铮言,有时候用力不能过猛,否则容易抽筋。”   “她性子比较好强,得下猛药。”   “本来就是你对不起她,”宁晨举起手中的酒杯,“这杯酒敬你,祝你早日挽回严知禾的心。”   第二天下午严知禾就接到裴铮言的电话,他在校园里等她。她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天,终于还是挣扎着保存了他的号码。   裴铮言的车就停在学校停车位,他们两个走着去餐馆。一路上遇见了几个严知禾的学生和她打招呼,严知禾非常友好亲切的和他们也打了招呼,并且不嫌话多的拉住每个人多说了两句。裴铮言自觉的走在旁边当花瓶。他今天穿了一身便装,身上的商务精英气少了些。   上高中的时候,他们的学校里,也有长长的校道。严知禾和裴铮言不知道走了多少次。现在走在相似的道路上,严知禾却没有什么怀旧的心思,反而脚下生风,一副飞毛腿的样子。天知道她和裴铮言在一起的每一刻自己内心中都在煎熬,情感和理智把她架在火上烤,她根本不能正常思考。   严知禾抬手一指,“裴少,你看,是那家。店里可能环境比较嘈杂,你忍着点。”   她话这么说,完全一副高高挂起看热闹的样子。她自认为自己就是这样,从来都不大度,对裴铮言这种人,哪怕她现在心里还爱的死去活来,但面子上绝对不会服软,给他下各种套自己才开心。她一直这样恶劣,而且从来引以为傲。   裴铮言没有提出丝毫异议,和她坐在了小饭馆的餐桌旁。桌子上很油,地上也有很多内脏痕迹和不知被多少人踩过的骨头架子。这家店本来就是比较受学生欢迎的小店,每天人来人往,干净不到哪去。   她请裴铮言来这家店完全就是私心报复想看他不舒服。他让自己难过了这么多年,她也想看着他难受,这才公平。   严知禾拿着菜单一口气要了爆炒猪肝,青椒肥肠,辣汁鸡心,烤牛肝和葱油鸡胗,全是内脏,想想甚是可观。裴铮言一不吃内脏,二不吃特别猩辣的东西。她笑着对来点单的老板娘说辣子放多点,对面的裴铮言坐的非常坦然。   她从另一张桌子上拿起卷纸,撕了一点,裴铮言立马说,“我有纸,别用这个,不干净。”   “我擦桌子。”她微笑着说。拿起纸巾往桌面上一遍一遍的擦,还非常有礼貌的站起身来帮裴铮言把他面前的桌子也给擦了。桌子有多脏她不用想都知道,裴铮言这么爱干净的人,肯于屈尊降贵,确实也不容易。   老板娘一碟一碟的端菜上来,她又要了两碗米饭,笑眯眯,“裴少,这家的内脏一个做的比一个好吃,你一定都要尝尝才行。”   裴铮言端起米饭,拿着筷子一个一个的夹起来,那样子好像在品尝玉露琼浆仙家上品。他一直都是这样,到哪里都从来不会慌乱,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控制当中。   可惜严知禾偏偏不在。   “知禾,我还是想知道,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裴铮言垂下眼帘,眼睫毛在眼下打下一片阴影。   严知禾正准备伸向一片猪肝的筷子停顿了一下,“我说过了,我过得很好。我过得很开心。”   “可你知道吗,我过的一点都不好。”裴铮言今儿个一开场就直入主题,完全不给她一点退路。   她淡淡地说,“我没看出来会有什么事情让裴少不开心。”   裴铮言帮她倒了一杯水,“知禾,我过得不好,是因为我终于明白了后悔的滋味。有些人错过了,才知道心里空落落的是什么感受。”   严知禾嘴里嚼了一个鸡胗,味道很辣,完完全全刺激着她的味蕾和感官。她嘴里都是苦味,觉得讽刺的要命。   裴铮言在她回来之后先是帮她埋单,又跑去听自己讲课。像他这种人从来不花时间做没有意义的事情,那么他做出这一切举动的原因就只有一个。   他是喜欢自己的,他想让自己回头。   不管是裴铮言当年做的多决绝,嘴里说的话多僵硬又伤人,她从来没怀疑过他是喜欢自己的。但如果喜欢,何必当初?如果不喜欢,现在他又想怎么样呢。   他从来都是这样,随便的一举一动都能牵动自己的心思。她一直都在他手心中被折磨。   两个人之间沉默着,她端起水喝了一口,然后夹起一块鸡心,认真的抬头对他说,“裴铮言,我为什么喜欢吃这个鸡心,就是因为它真心实意。同样的一块料,只有新鲜的才是最好的。错过了最好的日子,它就会变质,发酸发臭,最后什么也不是。”   她被他折磨了这么久,太累了,不想再和他玩儿下去了。她最美好的青春和他一起度过,把所有的绮念和爱护、珍重全都给了他,可他却没有在最好的时间接下。   有人说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不是不爱,而是错过。他们之间是错过了,裴铮言亲手放弃了那个在一起的机会,伤的她连渣滓都不剩。   她吃着火辣的东西,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裴铮言裴铮言,他是不是想要逼死自己呢。   裴铮言开口,缓缓道,“知禾,我的心就一直在这里完好无损,等着那个人来拆封。”   “那裴少一定要把心看好了,注意做好冷冻保鲜工作,省得夏天容易变质。”严知禾毫不客气。   “知禾,跟我好好的说话很难吗?”裴铮言叹气。他抿嘴的样子也很好看。   严知禾本来情绪就在不稳定的极端状态,被他这么一刺激,直接摔了筷子站起,“是,我从来都不会和你好好的说话,我从来都不是淑女,我从来都刻薄又小心眼,我从来都这么恶劣!裴铮言,我就是这么贱的一个人,才会在你身上花费那么多年的心思,最后来发现自己是一厢情愿;我就是这么贱,所以明知道你不喜欢吃辣吃内脏,还点的全部都是你不喜欢的东西,就是为了看你不舒服;我就是心里阴暗,因为你拒绝过我,所以我见不得你有好果子吃,恨不得你打一辈子光棍。裴铮言,我严知禾就是这么个人,以前是,现在是,以后还会是,我拜托你,你发发慈悲,放过我吧!”   她说的越来越激动,最后眼角哗哗的流泪,提着包也不管邻桌人奇怪的眼神,匆匆的就跑出了店外。裴铮言给老板放下了点钱就追了出去,在店门口不远的转角堵住了严知禾。   “知禾,当年的事是我不对。”裴铮言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整个人圈在怀里,呼吸有点急促。   严知禾没什么力气去挣扎,泪眼汪汪的看着他,“是你不对,肯定是你不对。可我现在不想听解释了,我一个字都不想听你说。裴铮言,我们两个当年就已经到此为止了,你现在这样到底想怎么样呢?”   “无论何时,你都是我的知禾啊。”裴铮言说的话有点颤抖。   严知禾什么都不想听,眼泪慢慢的干涸,她也不再哭了,完全冷静下来了。   “我什么都不想听你说,”她说的很果决,“劳烦你,送我回家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远去   严知禾做梦了。   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摆弄着裙子上的百褶,对着镜子犹豫了半天,左看看右看看。   “哥,微姐,你俩看我这个……”她犹豫着开口,心里拿不定主意。   宁微是严知秋的女朋友,她管她叫微姐。宁微走过来打量了严知禾一番,点点头,“裙子很好看,配上我们知禾更好看。”   “我看挺好的,”严知秋也发话了,“很清纯。”   “其实我就是不喜欢这裙子上的蕾丝边。”严知禾实话实说。   “只有窄窄的一道,看不出来,”宁微安慰她说,“白裙子上面有蓝色的蝴蝶,衬得你皮肤白又适合你的年龄。”   严知禾不喜欢裙子上的蕾丝边,是她一直觉得蕾丝边总和某种不入流的职业相挂钩,容易让她产生不好的联想。她其实一直对穿着打扮不怎么上心,但奈何明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明天就要照毕业照了。老师走之前专门交待了大家明天打扮得漂亮一些再来。他们高中一向都不用穿校服,而大家也就风格各异。但高三的时间,谁不是挑灯夜读到天明,灰头土脸到学校去的大有人在,校道上衣服上还有牙膏印子就狂奔赶铃声的人比比皆是。终于熬到头了,虽然还没考,但也能让大家高兴高兴。   她很珍重高中的这些同学朋友和老师,珍惜高中珍贵的岁月,所以一切都不敢马虎。尤其是要照相的情况下——她不怎么喜欢照相,但一旦照相就要力求把自己拍成个大美人儿,这大概就是强迫症和完美主义者的通病。   她试完裙子之后趴在床上百无聊赖的滚了几圈,不太想看书,就拿起手机给裴铮言打了个电话。   “喂,铮言,”她听见裴铮言那一声“嗯”之后就开始说话,“你想好明天穿什么了吗?我现在有一条裙子,但拿不定主意。”   她觉得自己决定不来的时候还是找第三方来鉴定一下比较好。毕竟裴铮言的审美水平一直都不错。   裴铮言的嗓音有点哑,精神不太好的样子,“就穿白衬衣好了,你说过我穿那个好看。你说的哪条裙子?我猜不管哪条应该都还不错。”   “铮言你感冒了?”她吃惊的问,然后又加了一句,“不会是秉烛夜读得了热感冒吧,你悠着点儿。”   “没有,”裴铮言懒懒的笑了笑,“可能是这会儿有点犯困。”   “哦,这样,”她放心下来了,“我哥和微姐都说让我穿那条白色的裙子。就是你见过的那个,白色上面有蓝色蝴蝶的连衣裙。但我觉得显得有点幼稚,毕业照我想成熟点才好看吧。”   裴铮言“嗯”了一声,“我有印象,你那条裙子。挺好看的,就那条呗。你才十七,穿那么老气干什么?以后有几十年的时间让你显得成熟。”   “可我还是拿不定主意啊。”她咕哝着说,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细细的小花,无聊的踢着腿。   “你穿那条白的,我穿白衬衣,我俩刚好配在一起。”裴铮言知道她有点选择艰难症,直接给她出好了主意。严知禾有时候有个很大的毛病,就是她自己拿主意的时候喜欢考虑外物,所以他要是再把自己加上,严知禾肯定就不纠结了。   果然,严知禾很快说,“也对,那我就穿这条。”她担心裴铮言睡不好,就接着说,“那我挂了啊,你困了就早点睡,别看书看到太晚了。”   “晚安,知禾。”裴铮言道晚安道的很温柔。   她飞快的洗漱了,之后上床睡觉,想要明天保持一个好的气色。月朗风清,夏风和煦,窗外晚风飘进卧室,抚起窗帘一角,映照出安睡的人影。她睡梦中也是笑着的,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好事。   第二天拍毕业照,他们班老师要求男女分开站。她乖乖的走上那种大合影专用的台阶,手背后,低头看着前面一群西装革履的校领导们,心想这些人又不是老师,为什么他们也要和我们一起照相呢,真是霸道。   林晚就在她旁边,絮絮叨叨的给她讲自己多么舍不得高中生活。她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侧头一看,后排的男生也开始走上台阶了。   可能是台阶本身就不稳,再加上摄影的师傅人也比较急躁,引得她们这一排女生动了动。严知禾还在神游天外,就莫名其妙被左边的女孩子忽如其来往后退的两步挤到了。她没什么防备,一时没站稳,一下子就要往后倒过去。   林晚吓了一跳,赶快去拉她。这种木台阶阶梯非常高,倒在了后面,后面的男生还没站好,指不定就会被谁误伤了。   结果前面的女生在晃,她又在晃,实在是站不稳,直接就往后面仰倒过去。   她心里哀呼了一声,赶快伸出手去准备垫在背后,就感觉有一双手稳稳的把自己的肩膀扶住了。   “知禾,小心。”她站稳了之后侧头看去,裴铮言低下身子在她耳边笑着。   他是俯下身子的,她扭头过去看他,而裴铮言的两只手又还在她肩膀上,看起来就有点像裴铮言把她虚虚搂在怀里一样。   严知禾没觉得任何不妥,撇着嘴说,“前面撞过来了我也没办法啊。”   她左边的女生赶紧道歉,说是前面的队伍突然不知道怎么回事扭啊扭,就成了这么个结果。这本来也不是那个女孩子的错,她摆了摆手说没关系。   男生的队伍这时候也差不多站好了,原来裴铮言正好就在她身后的位置,所以走过来的时候才能把她接住。   真是巧。   “你俩啊,注意影响注意影响,怎么每一刻都不离不分的,”宁晨在裴铮言边上,鄙视的看了他俩的姿势一眼,又抬起头看天上的太阳,伸出手去打了个特别长的哈欠,“怎么还不拍,这都大中午了我都要困死了。”   宁晨这么一说严知禾想起来了,赶快回头仔细看了一下裴铮言的脸色,发现他有点黑眼圈。   “让你早睡你怎么还有黑眼圈?你都学得够好了还要拼命看书那你让我们怎么办?”严知禾直接发难。   裴铮言拍拍她的肩膀,有点委屈,“我真的睡得很早,昨天和你说完话就睡了。”   严知禾还想开口说话,可前面的摄影师大喊,“后面那两个同学!那个男生和女生,有什么话你俩回头再说!”   裴铮言“刷”的一下就站直了。与此同时严知禾瞬间露出了一个温柔美好的微笑,恳切的看着镜头。   “一,二,三——”摄影师大喊道。   “茄子!”全班同学一起喊。严知禾感到林晚喊得特别激动又大声。   镜头闪了好几下,终于拍好了。   接下来他们就要自己找自己喜欢的地方和同学单独合影留念了。严知禾眼疾手快拿着照相机就跑去几个老师那里,抢占了有利位置,一下子就搞定了自己和老师的合影。   照完之后她就被林晚拉走了,“快来快来,就差你了。”   林晚口中所说的“就差你了”,以严知禾多年经验,应该就是三缺一的意思。   事实证明她对林晚十分了解,她过去就看见裴铮言和宁晨已经在草地上坐好了。裴铮言一看她过来笑着招了招手让她过来,宁晨直接是四肢摊开躺倒在地上的。   学校这一片草坪是个小山坡,山坡上有一些树,非常有小资风格,所以几个人在一起拍个毕业照实在是很合适。   她提着裙子走到山坡上,在裴铮言旁边坐下,伸手过去用指头戳了戳宁晨的脸,“谁家的猪怎么日上三竿了还睡觉?”   宁晨赖在那里完全不为所动。   裴铮言完全是一脸看热闹的表情,看向了林晚。   林晚同学不负众望的冲到宁晨身边,直接把他肩膀一抬,哄了起来,“宁晨大杀猪快起来了要照相了你昨晚是干什么了这么困纵欲过度吗你个杀猪!”   她语速快且连贯,对着宁晨耳朵一顿吼,后者立马就起来了。   “昨晚睡太晚,都怪我学习太认真,看见了喜欢的题目就像看见亲人一样。”宁晨说的煞有介事。   严知禾懒得理他俩,问裴铮言,“铮言,要不然咱俩拍吧不理他俩了。”   “可以可以。”裴铮言表示同意。   “不行,”林晚第一个反对,“我都想好我们要摆的姿势了。我昨晚想了一个晚上!来,宁晨,你原躺下,躺在这儿,唉对,把胳膊伸展,两条胳膊呈一百二十度。”   宁晨一听还能躺下,特别听话的就按林晚说的做了。   林晚又指挥着他俩也按照同样的动作躺下了。四个人构成了一个正方形,八条手臂拉在一起,正是花一样的青春年华。宁晨早都找来了专业的摄影师,帮他们照相,所以很快就调好了光线,定格了那一瞬间。   严知禾鉴定,“林晚你这个想法还挺有意思的。”   “还有更多的创意呢,我是多么有才的人,”林晚得意洋洋,“来来来,我们四个要拍好多张才行。”   结果林晚还真的把她想了一夜的姿势全都让他们摆了一遍。有些姿势还是小清新的,但有些真是完全继承毕加索风格,严知禾都能看见摄影师脸上表情有点抽搐。   之后林晚和她闺蜜二人组又在一起拍了很多张。她心里还是很感谢林晚看在情谊的份儿上对她手下留情,因为两个人在一起的姿势非常正常。   之后严知禾还没来得及说话,林晚就拉着宁晨去拍二人甜蜜照了。严知禾特别有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退出了他俩的取景范围,转身挽着裴铮言的手,“铮言,我俩去照。”   裴铮言低下头帮她拉了拉裙摆,“好啊,去哪里?”   她立刻笑的眉眼弯弯,手指向一边,“我们去那颗大树底下。”   她和裴铮言坐在大树下,一个一边,侧头看向镜头。她笑的温柔,看向裴铮言的眼睛里,幽深又清澈。   “过来,”裴铮言朝她招手,“坐我身边来。”   严知禾听话的过去了,两个人坐在一起。摄影师比划着手势,“你俩就这样,我来拍一张!”   她看见裴铮言一只腿屈着一只腿伸直,显出线条非常优美。就抬起头下意识的看向他的脸。但她没注意到裴铮言也在低头看她,两个人的脸一瞬间擦过,距离就在一厘米左右。她睁大眼睛,能看到他低垂下去的睫毛。   严知禾心中动了一下,愣了一瞬间。裴铮言的气息打在她脸上,她觉得心里有点痒。   结果摄影师就喜欢捕捉这种瞬间,“咔嚓”一下,照片把两个人的动作定格。   裴铮言露出牙齿笑了笑,额头在她脸上蹭了一下,“知禾,发什么呆。”   她反应过劲儿来了,心中默念了三遍“色令智昏”,抬手就直接把裴铮言推倒了,自己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裴铮言,你故意的吧!”   谁知道裴铮言躺在那里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好整以暇的把胳膊垫在头后面,居然还表示赞同,“嗯,就是故意的。”   她掐细了嗓子尖声怪叫道,“裴铮言你这个小贱人!你好狠的心啊居然敢算计本宫!”然后一下子扑到裴铮言身上,拿手指头点着他的左心房,“我倒要看看你的心是不是黑的!”   裴铮言抬起手臂来捏了捏她的脸,然后镇定自若的坐起来,“手感真是越来越好了。”   严知禾哼哼唧唧的抗议,然后拉着他站起来,双臂环住他的腰,把头埋在他怀里不说话了。   裴铮言摸了摸她的头发,转头示意摄影师快拍。   摄影师做着口型“我懂我懂”,立马咔嚓了好几张。   严知禾听见照相机的声音响了,也没抗议,但是手上掐了裴铮言的腰一把,然后又拉着他去别的地方。   严知禾这个人有时候的想法比较奇特,比如她想拍照的地方都和别人不一样。她和裴铮言走到天台上,后面跟着哼哧哼哧的摄影师。   严知禾从天台上往下看了一眼,这边的取景刚好能取到操场一片红绿相间的跑道和那边苍翠草地,今天天气又特别好,所以指挥着摄影师又帮他俩拍了好几张。   之后她笑着谢谢了摄影师,送走了对方,和裴铮言两个人坐在天台上,腿放空,有以下没一下的晃着腿。   天台上有凉风习习,吹过了她的头发。那时候她留着刘海,裴铮言就伸手把她的刘海整理了一下。   “铮言,”她拉着裴铮言手臂,靠在他身上,“我觉得X大就不错,你觉得呢?到时候你报哪儿我就报哪儿,咱俩就能在一块儿了呀。”   “好啊。”裴铮言亲昵的刮了刮她的鼻子。两个人从小就认识,一直关系就好。严知禾从来都觉得裴铮言是自己生命里基本已经不能获缺的一个人。   接下来的一周里学校不上课,留给学生自己在家里复习。   严知禾那几天自己也是静下心来整理学习思路,温习了一些重点和以前的错误,没联系任何同学,包括裴铮言。她觉得裴铮言那边也不该打扰,毕竟高考是人生大事。   高考那几天A市天气非常炎热,考点门口有救护车随时待命。严知禾出了考场才发现自己手心里出了密密一层汗。题目难与简单她已经不在意,有些东西只要静静等待结果就好。   这期间她心情忐忑,没和什么人联系。她其实对自己这次的成绩很担心,心里没底,害怕考不好,不能和大家考到一起去。   过了几天成绩终于出来,她等待查分的时候心简直要跳出来。电话里的人干巴巴没感情的报出一串数字,她一瞬间提着好久的心放下,欣喜若狂。   她考得很好。   查完分几分钟之后林晚的电话就来了,林晚考的也算正常发挥,而且她对严知禾说宁晨的分数也不错。   严知禾笑得开心,赶快给裴铮言打了个电话。   一般裴铮言接她的电话都很快,而这次等待音却响了很久。   漫长的等待之后裴铮言终于接起,她赶快把自己的分数说了,然后又问他考得怎么样。   裴铮言声音非常疲倦,即使是隔着电话的电流声她都能听出来。裴铮言报出一串数字,比她高了十几分。两个人的分数都属于省内非常高而俯瞰众山小的那种,她这才安心。   停了几秒钟,她鼓起勇气对裴铮言说,“铮言,后天你能出来吗,我想给你说点事儿。”   裴铮言应好,约好了时间地点,他就把电话挂了。一般来说他都会等她先挂,这一次有点突然。严知禾把电话挂了之后觉得裴铮言今天有点奇怪,但因为有喜事,所以也很快就把这点疑虑忘在脑后。   过了两天,她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站在洗手间里面看了自己半天,出门去见裴铮言。   她心里的忐忑,比高考还要多。因为她要给裴铮言说很重要的事。   好不容易熬到了高考结束,她开心的都要疯掉。她和裴铮言要是按照古代的戏本子算也能称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门当户对天作之合”,而且裴铮言和她之间的默契无人可比。两个人虽然在高中期间谁都没说过,但她觉得这些事情都应该是心知肚明的。   而她对感情一向都比较保守又敏感,看别人都说,感情里要有一方先挑明才好,否则暧昧不明的状态会害人。她想了想,觉得裴铮言以前对自己关心又呵护,这一次她就自己来。这一份表白,她来给裴铮言说,裴铮言应该会很高兴的吧,她想。   能让裴铮言开心,她觉得即使豁出去脸皮也没什么关系。   她准备了这么多天,憋着好几年不说,就是为了等高考结束的一刻。她以为从此她的生活里能正大光明的有裴铮言的存在。   她早早的到了,等裴铮言到来。他果然面露倦色,眉宇之间都扫不掉的疲惫,好像这么几天里少年沧桑了很多岁。   “铮言,”她赶上去关切的问,“你脸色这么差是怎么回事?”   裴铮言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没什么,这几天比较累罢了。知禾,你找我来有事?”   严知禾此时内心已经在打鼓,反驳了一句,“没有事儿就不能来找你吗?”   裴铮言失笑,“当然可以了。”   严知禾走过去把他按着坐下,“你坐好,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给你说。”   裴铮言按照她说的做了,神情比较古怪。   她转过身去深吸了几口气,又在心中默念“严知禾加油”,才下了决心,不顾自己的心跳快要超速,大步走到裴铮言面前,“铮言,我想要给你说……”   她本来开口的气势很足,说到一半儿突然全部没了。   “说什么?”裴铮言问道。   严知禾看着裴铮言的样子,他特别憔悴。她脸皮这么薄的人,本来都觉得自己说不出口了,看他一眼又心软了,只能闭了闭眼,抱着要死的决心,紧张地开口,“铮言,我想跟你说,我喜欢你,你当我的男朋友吧。”   她说完话就紧紧地盯着裴铮言的脸,意图不放过他神情的每一丝变化。   裴铮言闻言脸上僵了僵,像是在下什么决心似的,缓缓地开口道,“不行。”   严知禾完全愣了,本以为他会一口同意的,毕竟他们之前早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你说什么?”她脑袋有点放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不喜欢你。”裴铮言这一次说的斩钉截铁,语气冷冰冰,视线也不再看她,淡漠的扫向了别处。   严知禾愣愣的,心里瞬间像是被利器击中,在他冷凝的眼神中入坠冰窟。   裴铮言开口补充道,“严知禾,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   他这话说的很慢,态度很坚决,一个字一个字的戳在严知禾心里。她定定的看着裴铮言的脸,但他的表情那么淡,扫过她的脸颊,好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盛夏时节,艳阳似火,严知禾却全身冰凉,脸上惨白,毫无血色。   “对不起。”裴铮言抿着嘴说。   可严知禾想等的答案,并不是对不起。   她本以为她是这个捅破窗户纸的人,她本以为裴铮言就像自己喜欢他一样喜欢自己,她本以为,到现在这个时候,他们终于可以毫无顾忌的在一起。她甚至想过了报和裴铮言一样的学校,以后嫁给他,携手走过人生路。   她前几天还在为自己拥有裴铮言而庆幸,可是到头来她却发现,裴铮言从来就不是她的。   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就是被爱的人拒绝,拒绝的毫不留情。   她看着裴铮言俊朗的面容,看向他的眼睛,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能这么绝情呢。   严知禾,严知禾,你真是个大笨蛋。原来你自作多情了这么多年。   “好……我知道了……”她艰难的开口,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带着哭腔,转过身去,不顾身后的裴铮言,慢慢走,也不知道要走去哪里。她再受了刺激,也还是骄傲的。裴铮言拒绝的干脆,她又何必哭着闹着要个为什么呢。   一直走,一直走,对面行人欢声笑语,看着迎面而来神色苍白整个人就像掏空了一样的严知禾,都面露惊奇之色。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终于肯抬起头来看一看太阳,光线透过泪水进了眼眶,刺的她有点疼。   严知禾伸出手去捂住了眼睛,站住了脚步,然后抬头漠然的看了看路标,擦干了眼泪,走回了家。   她那天晚上哭了整整一晚,第二天起来眼睛完全是肿的。   在那之后的一周里,严知禾毅然决然飞到了另一个大洲,开始本科学业。飞机起飞的时候,她望着远处的地平线,只想永远都不回来。   后来林晚和宁晨暴跳着给她打电话,她早已经都在大洋彼岸,不能回头。她只能笑着应了,默不作声接受二者大声的责备。   她承认自己在这件事情上是有些龟毛,但要知道,有时候对待伤痛最好的方法,就是逃避。   ……   严知禾这个梦很长,一梦醒来,枕头全是湿的。她咳嗽了两声起床摸索着开了台灯,为自己倒了一杯水。高中时代最痛苦的回忆已经被她埋藏很久,又一次翻起,却还是因为那个相同的人。   裴铮言,她有些讽刺的想,裴铮言怎么想,她从来都不知道。   她当然也不知道,裴铮言当晚送她回家之后,开车离去,却停在不远处。直到她卧室的灯光熄灭,他都没有走。   知禾,我就是想知道,错误一旦犯下了,还能怎样挽回? 作者有话要说:     ☆、熬夜   严知禾的心比较重,想的事情很多。这一点有时候是好事,比如心思缜密不会粗心大意,有时候也不见得有好处,比如容易忧思过度,整天心里乱糟糟的,脑子里一团浆糊。   她被昨晚那个梦搞的游丝不定,第二天起来脸色非常差,去到学校被叶欢嘲笑是纵欲过度的样子。叶欢这个人真的是典型的不能更加活泼又好相处了,他年轻又有活力,和院里那些中年老年的教授关系都不错。严知禾觉得在苦闷的日子里有个叶欢这样子的活宝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在微博上说,为什么有些人总是阴魂不散呢,自己应该是上辈子欠了他的吧。   是的,她就觉得自己一定是上辈子欠了裴铮言的,所以老天才让她这辈子活受罪。她拿笔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学生作业,深思熟虑之下做出了一个决定——她要搬出去住。   不是她迷信,而是她住在严家自己的旧屋子里总是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她甚至都怀疑是不是风水有问题。科学告诉我们,有时候所谓的风水问题都是磁场在作怪,而家里的磁场实在是戳到了她最脆弱的一根神经,她有些不能接受。   而这个决定一旦做出,她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严父严母果真黑了脸,但好歹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又让严知秋帮她说情,说住出去离学校近一点比较方便之类的原因,才让父母勉强同意。天知道严父答应了的时候她心里就像一个铜锤落地,欣然之意掷地有声。   严知秋帮她在学校附近找了一个高档公寓,搬家很迅速,她本来东西也都不零散。她一直都是个先斩后奏的标兵,这次搬家,等一切尘埃落定了,才告诉林晚。   林晚阴阳怪气的叹了一阵子,才又笑着说,这下子不被父母管束了就更自由了。严知禾莞尔,林晚的心很大,却不知自由永远都是相对的。   宁微进入了预产期,住进了医院。严知禾没有课的时候就坐在病房里陪她,两个人说说话。   “嫂子,”严知禾拿起一个苹果在手中削皮,她手速很慢很稳,苹果皮连成一个长长的串而不断,她低头专心拿刀,不经意说,“我觉得吧,女人真的很累。生孩子会很疼,做母亲会很操心。”   “是这样,”宁微笑着回答,“但性别无法改变,当个男人同样很累。你哥哥整天在公司和家里之间奔波,现在又要抽出时间来医院,他最近精神都不太好,睡不足觉。”   宁微的温婉可人的大家闺秀,对严知秋的感情一向都是细水长流,写在每一个柔情蜜意的眼神里。   “哥哥是个好男人,”严知禾理所应当的说,“可世界上并不是每个男人都会是这样。嫂子你一定是上辈子是大善人,这辈子才能遇见我哥哥。”   “瞧你说的,”宁微仰躺在病床上,只觉得严知禾说的话有意思,“那你上辈子也肯定是积了德,才有这么个哥哥。”   “是啊是啊,”严知禾立马点头,“我一直非常有自知之明,哥哥这种人可遇不可求。所以我也对男人没什么幻想。”   “爸妈就没有催你的个人问题吗,我不信。”宁微被她这个态度逗笑了。   “我刚回来,现在阶级矛盾还都集中在他们理想中的女儿和现实中的女儿的差异上,不过我估计过几天,这个问题就要被提上日程了。”   她现在年龄说小不小了,严父严母要是不说这事儿才怪。   “遇见好的男人要赶快下手,否则就被别人抢先了。”宁微说的非常有经验。   严知禾笑了。宁微当时是倒追的严知秋,真可谓是“先下手为强”。平时的小淑女追起人来那么猛烈,他们全家当时都觉得有点吃惊。   “我不想谈恋爱,不想结婚,不想生孩子,”严知禾说的跟连珠炮似的,把手里削好的苹果递给宁微,“嫂子你看吧,生孩子很疼的,做母亲又没有一点自由了。我从来没想过我的下半生是要为另外一个人而奋斗的。我赚钱是为了他,操心也是为了他,以后他结婚生孩子我还得管着。你说说,这还有自由有人权吗?我觉得我很自私,做不到这一点。母亲很伟大,我承认,所以这么伟大的事业,还是交给你们来做吧,我在旁边帮忙就好了。”   宁微咬了一口苹果,完全不理严知禾言之凿凿的歪理,“你现在这么说,迟早有一天会被自己打脸的。”   “不会不会,肯定不会。”严知禾对自己非常有信心。   “我以前也不喜欢小孩子,”宁微回忆起来微微皱眉,“因为我喜欢安静,觉得小孩子又聒噪又吵闹,还不懂事。所以以前我遇见小孩子都躲着走。我们同学有非常喜欢小孩子非常母性的,我还嘲笑过她们。后来怀上了这个,”她拍拍肚子,“我心里才有种奇怪的感觉……那是即将当母亲的感觉,一切都无法比拟。尤其你知道你肚子里孕育的生命是你和你的爱人的结晶,就会觉得自己的使命很神圣。”   “神圣的嫂子,”严知禾勾起唇角,“等我侄子出生了之后,你也就安心了。”   “哪能?”宁微反问,“我还要看着他健康的成长。”   他们找相熟的医生看过,是个男孩子。   “看吧,”严知禾尖锐的指出,“我如花似玉的嫂子,今后的生命和青春就要从此都奉献给别人了。”   她觉得自己不够无私,不够高尚,所以现在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女人能忍受那么多痛苦去当一个母亲。她在小号上写到,要有多爱一个男人,才能给他生孩子?   底下很快就有几个女性朋友回复,等两个人在一起,生命才是完整的,到那时候你就会觉得有个孩子生活都会有色彩。   也有几个已经有孩子的男性朋友说,自己孩子出生的那一刻,真是男人责任感升华的一刻。从那一刻起,他们才明白人的一生要背负的责任。   生姜也说话了,“你现在这么问,说明你没有爱的人,或是爱的不够。”   严知禾犀利指出,“爱和生孩子有什么牵扯?难道爱我还忍心让我忍受非人的分娩之痛?”   生姜问她,“你就没有过喜欢过谁,喜欢到想过为他生儿育女?”   严知禾认真的想了半天,“以前可能有吧,不过都过去了。”   日子都会过去,情感都会消散。就连当初觉得彻骨铭心的爱恋,都化成了冬天里晶莹的雪花,一片一片在手中融化。而她那时候就已经明白,回不去了。   有些情感,即使多年来不曾褪色,但经过时光的洗礼,当初再热烈,现在她也更愿意藏在心里。她成长的这些年,逐渐给自己建了坚不可摧的壳,只因不想受伤。   她只想对自己好一些。毕竟今后几十年漫长的岁月,她可能不再能找到一个人,陪她心灵相依,相伴终老。   “严老师,”叶欢撑着手臂站在严知禾桌子面前打量她,“我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很会生活的人,还觉得你这性子不错,可你这几天怎么跟丢了魂儿似的,经常一个人发呆。”   严知禾从乱糟糟的思绪中回来,看见叶欢一张大脸在自己眼前,“叶老师,你很闲吗?”   “今儿没课,”叶欢兴趣盎然的打量她,“你这是失恋了?买的彩票中了五千万又丢了?男朋友有小三了?”   严知禾自从那天和裴铮言翻脸之后,一直不太好。晚上做梦全是裴铮言,当初自己被拒的样子还历历在目。然而裴铮言想追回她的心思又那么明显,她骄傲之下的自尊心把他堵在了门外。严知禾就是这么一个很作的人,心里难受只折磨自己。   “没男朋友,没失恋,从不买彩票”,她回答的简单,伸出手去摸了摸脸,拿起镜子仔细看,“我脸色真的很差吗?”   “是的,差了好几天,”叶欢说,他在严知禾对面坐下,“小姑娘有什么心事来给我说说呗。”   “说到心事,确实有一件,”严知禾说,“叶老师,你条件也不差,为什么没有女朋友呢?”她又忽然露出惊恐的神色,“不会是你某些方面有特殊的癖好吧……”   她一下子就把话题从自己转移到对方身上,叶欢听到之后一口水差点呛住,“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净想这些事情!”   “你看吧,你长得还算帅,职业也稳定,学历高,家庭也肯定不会差,为什么没女朋友?我只不过是合理猜测。”   “还算帅?”叶欢的关注点果然是错的,“我当年在剑桥的时候,还被评为了全剑桥最帅的华裔男生。”   “那你为什么没女朋友?”严知禾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又神神秘秘的往前趴了点,给叶欢说,“我认识医生,不管是心里还是生理上都有,叶老师要是有哪方面不行,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下。”   叶欢气得牙痒痒,“严知禾,我就不该来招惹你,谁也说不过你。”   “知道就好。”严知禾摆摆手。谁让叶欢一副八婆的样子来管她的闲事的?但退一步讲,叶欢人很好,和他相处很愉快,严知禾内心里对叶欢也很有好感,所以他俩之间对话才能到荤素不忌的地步。   叶欢站起身来,也笑笑摆着手说,“得了,我回去看看材料了。”他走之前,又很认真的给严知禾说,“你脸色和精神真的不好,我没说笑。”   严知禾笑说谢谢,送走了叶欢。其实不止叶欢,她手里也有一堆材料。毕竟还挂着副教授的头衔,不做研究是不可能的事情。她的课题类别有些偏,资料非常不好找,有些内容演算起来极其有难度。要是放在平时,她只能慢慢来,但在最近她心里太乱,就一门心思要把课题完成,想用充实的工作填充自己,好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   她上班下班心里都想着的是公式,回到家里随便给自己糊弄点吃的,就又坐在电脑面前,手指飞速打字。吃饭的时候她觉得灵光一现,拿起计算器和草稿纸就开始奋笔疾书,一步一步往下,每个数据都仔细核对,又看了几个案例作了分析来支持自己的结论。   卡壳是非常正常的事,她看一眼电脑,已经凌晨一点半,却还有一个关键问题没有解决。她的笔尖一下子重重磕在纸上,眼神上下扫过电脑屏幕。到底是哪里错了?她屏住气,从第一个函数式开始检查,终于发现只是中间某一步一个简单的估值用错了精确度。她皱眉又叹气,只好从那一步开始,重头再来。   重头再来,这话也有人说过。   高三的时候她面前堆着如山的数学题,一道一道耐心的解答。她正确率很高,很少有错误。但她这种完美主义者,总觉得自己要一个人拯救世界才行,所以发现自己做错了的时候很生气。   “思路全是对的,居然就因为一个平方在演算的时候忘写了,后面的数字一路错到底。”她跟自己生闷气。   “没关系,”裴铮言在旁边安慰她说,“错了就重头再来,重新做一遍,就能发现自己容易错在哪儿了。”   “现在重新做一遍是很容易,考试呢?高考呢?哪有那么多重头再来的机会?错了就是错了,我觉得我脑子被门夹了。”严知禾很严肃。   “重头再来的机会是不多,”裴铮言拿过她的题,看了看在她的思路上标了几个重点,“但再来一遍的机会只要有,就必须抓住不放。”   人生中允许你再来一遍的事情并不多,她不知道这中间包不包括逝去的恋情。   她恨透自己了,为什么做个题都要想起来裴铮言?裴铮言就不能从她脑子里滚出去吗?   严知禾跑去客厅泡了一大杯浓茶,咕嘟咕嘟灌下去,坐在桌子前又从头开始。时间一秒一秒过去,电脑的屏幕黑了又亮,直到窗外朝霞升起,天色泛白,她才弯了弯眉眼,笑了笑。   她做完了。   本以为会耗时一个月的课题,在她带着私心的赶工之下,一下子就做完了。   学数学的人最开心的时候就是解出一道很难的题的时候,那种成就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比拟。所以她也顾不上自己一夜没睡,随便喝了点东西就出门,一路上看天是蓝的,云也是白的,走在校园里每个学生都好像笑意满面的样子。   她走进办公室的时候都有点想蹦蹦跳跳,脸上的笑意根本藏不住。   严知禾走到自己的桌子前面,打开电脑,觉得头稍微有点晕。她知道这是熬夜的后遗症,谁熬夜了头不疼?现在也没办法,只能晚上回去再好好补觉了。   她赶快把自己的论文和成果写成系统的文字,写成了正规的格式。她看了一眼课表,今天没课,所以可以下午就把论文发出去。课题的结果要给金教授,她那边会有备案。   快到中午的时候她觉得头越来越疼,但是又睡不着,只好支着头看电脑。   叶欢下课了拿着一堆书路过她桌子,“你今儿什么好事?笑的跟牡丹花似的。”   “我课题做出来了。”她拿起桌子上的稿纸给叶欢晃了一晃。   “你疯了?”叶欢接过稿纸大概扫了一眼,又看向她,“你这是怎么做出来的,不要命了?又没人催你你做这么快是要干什么去。”   “我乐意,”严知禾虽然头疼但也挡不住心情好,“几点了?我把材料给金教授去。”   她准备要走,结果猛然起身的一瞬间头上针扎一样的疼,她只觉得两眼一黑,就什么都意识不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苏醒   渴。   这是严知禾清醒之后的第一个感受。   她觉得眼皮很重,但还是挣扎着睁开。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雪色天花板,以及悬挂在铁架子上的点滴瓶。   她的眼光从上滑到下,看见了严知秋站在床边,面露忧色。   严知秋一见她醒来,明显松了一口气。   “哥,给我点水。”她试图抬起右手,发现没什么力气。左手扎着针,正在给她输送葡萄糖。   严知秋给她倒了一杯水,又把床摇高,让她能半坐起来和自己说话,这才开口责难,“知禾,你怎么回事?医生说你是疲劳过度低血糖晕了过去。我接到你同事的电话的时候没被吓死。”   叶欢亲眼看着严知禾两眼一翻直直的倒在自己面前,赶紧叫了救护车,又拿出她的手机,看了看通话记录。“严知秋”这个名字一看就是家里人,他就第一个打过去了;严知秋得到消息之后迅速的开车赶过来,看见严知禾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当然吓得不轻。   严知禾说没事,又把自己这几天熬夜做课题的事情告诉了严知秋。   “知禾,我当你哥哥这么多年,我知道你是怎么回事,”严知秋听了就问,“熬夜这个事儿是个催化剂,但你心里肯定有什么不舒服的事情才会郁结。”   要是为了个不赶时间的课题做成这样,那她就不是严知禾,也不会读出个数学博士了。   “真没事,让你白担心了一把,”严知禾不想在这个话题上面继续下去。这个事儿的始作俑者在她心里是个禁忌,“嫂子也在这家医院吧?”   这家医院离他们学校很近,想来叶欢叫来救护车就送到这儿来了。   “是啊,”严知秋皱眉说,“现在你和你嫂子两个人都进医院了,真是不让我省心。我还没给她说你的事儿,害怕她担心。”   “嫂子马上生了,别吓她。”严知禾害怕宁微那边有什么事,赶快交待。   “医生说你最近几天身体极其虚弱,最好在这里住两天。住院手续我已经办好了,请假的事情你也不用管了。”严知秋吩咐,“你好好休息吧,再别折腾自己了。”   “我知道了。”严知禾知道自己理亏,很乖的听话了。   “我给林晚打电话说了,估计她待会儿就过来,”严知秋知道妹妹和林晚是死党,当然通知,“爸和妈过一个小时左右可能也会过来。爸今儿有个商务会议,结束了就来。”   “你怎么告诉爸妈了?”严知禾喊道。   “严知禾!”严知秋厉声道,“你都进医院了,还怪我把爸妈叫来?你是狼心狗肺吗?”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连忙低声道,“我是不想让爸妈担心。”   严知秋冷笑道,“行了,你要是不想让我们担心那就好好看着自己。”他看了看表,“你同事还在外面,我让他进来。”   门开了,严知禾果然看见叶欢坐在门外的凳子上。他把自己送过来,第一时间通知了自己的哥哥,还让哥哥先进来看自己,真是非常有绅士风度。   “你俩聊,我去外面打个电话。”严知秋说。他有基本的自觉,严知禾和同事朋友之间的对话他不会坐在旁边监听。   叶欢进来之后坐在床边,看看严知禾的脸色,又看看她埋着针管的手背,叹气,“我就说你脸色不好,这下都进医院了。”   “吓着你了吧,实在不好意思。”严知禾说。她想都能想到,同事在自己面前晕倒,并不怎么愉快。   “是啊,你倒的毫无征兆,”叶欢开玩笑说,“我第一反应是你莫非要主动投送怀抱?但你的脸色告诉我我明显是想多了。”   “我也没料到我会晕,只是熬了一天而已。”她解释。   “我要求精神损失费,你对我造成了莫大的心理伤害,从此我不敢和女同事开玩笑了。”   “叶欢,这次真的太谢谢你了。”她对于对方的插科打诨,只是笑了笑,但还是真心感谢。   “没关系,下次就算是真的投送怀抱我也来者不拒。”叶欢也笑了。   叶欢就属于比较开朗的那种人,和他说话一般人的心思都会不知不觉的放轻松。严知禾和他相处的这段日子里,觉得叶欢就像个小太阳。   他左右看了一下,站起身来,去帮严知禾把病房的窗帘拉开。   “你还是多喝点高糖水吧,”叶欢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说,“我妈也低血糖,就总是喝高糖水,之后会好很多。你们这种低血糖的人切忌熬夜,否则一下子人就倒了,边上有人还好,没人都不知道要趟到什么时候。”   严知禾指了指点滴瓶,又指了指杯子,“这里输的就是葡萄糖,我喝的水也是甜的。”   “医生刚才把你的情况说了,你就好好待着吧,”叶欢说,“我实在是搞不懂你,自己折磨自己有什么用。”   “为了科学献身。”   “得了吧你,要是学术界每个人像你一样,那大概是世界上最短命的群体。”叶欢嗤之以鼻。   病房的门上有很大的一块玻璃,能看到外面。走廊里前面一直是静悄悄的,就在现在,严知禾忽然看见了一张侧脸。   她的笑容一顿,门应声而开。   裴铮言站在门外,西装革履,脸上还能看出来没褪去的忧色。   “知禾。”他皱着眉说。   叶欢听到声音转过头,看到裴铮言,又扭头看到严知禾不怎么自然的表情,站起身来,对严知禾说,“知禾,我先回学校了,你们聊。我还会来看你。”   他说完话也没等严知禾回话就走了,走的时候关好了门。严知禾心里觉得很古怪,莫非是叶欢和裴铮言气场不合?叶欢居然叫自己“知禾”。   裴铮言看着她雪白的脸色,提起来的一颗心还是放不下去。   他接到林晚电话的时候正在开部门经理会议,讨论新一期公司的产品。秘书拿着他的手机尴尬的走进来,在他耳边耳语说,“裴总,这位小姐说你要是不接她的电话,就让你下辈子做不了男人。”   秘书说话的时候脸上表情很诡异。   裴铮言一听这话就知道是林晚说的。林晚此人虽然闹腾但是不会瞎胡扯,要是没什么大事儿不会这样。他的心忽然跳了两下,有点不好的预感。   接起电话之后,林晚对他吼了几句,告诉他严知禾晕倒被送到了XX医院,又说了科室,最后撂下一句“你要是不去的话这辈子都可以不用见知禾了”就挂了。   他挂了电话就散了会,开着车直奔医院而来。   现在病房里只有他和严知禾两个人。他走上前去,倾身帮严知禾把枕头放的舒服了一些。   严知禾头往外偏,躲了一下。   她什么话都不说,裴铮言也不说,两个人之间气氛诡异的过分。   裴铮言又在她身边坐下,帮她掖了掖被角。   一时间病房里只剩液体点滴那种细小又钻心的声音。严知禾抬眼看着滤液管,一动不动。   过了有几分钟,裴铮言沙哑的声音响起,“知禾,怎么这么不小心。”   严知禾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轻轻的说,“熬夜做了个课题。”   “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他低声说,帮严知禾把垂落的发丝拨到耳后,动作自然又顺畅,好像多年默契。   “让你担心了。”她现在没力气和他再吵一遍。   “如果我没记错,这几天是你的生理期,”裴铮言望着她的脸色,“知禾,生理期还要熬夜,你是不想要命了吗?你一向都是熬夜了就会偏头痛,这是老毛病了难道你自己不知道?”   裴铮言这么多年来居然还记得她的一点一滴。高中时候有时候严知禾熬夜到很晚,第二天头疼欲裂;有时候她生理期很疼,裴铮言还帮她给老师请过假。送虚弱的她回家的时候他一脸坦荡荡,丝毫没有尴尬。   她觉得情况现在完全失控了。裴铮言是想一点一点挑破她的铠甲,让她溃不成军,直到兵临城下,她都无法抵御。她不会告诉他她心里的别扭,正如她不会告诉他,这次自己晕倒的始作俑者就是他。   “你很忙吧,抽空过来看老同学,给你添麻烦了吧。”严知禾木然的说,把他摆在“老同学”的位置,说话冷冰冰带着礼貌,一点温度都没有。   裴铮言眼内闪过一瞬的暗色,“你不仅仅是个同学。”   严知禾觉得头又开始疼了。她摇摇头,不想听见后面的话。   她思绪混乱又颓然,心里很难受,身体又没力气,做不出什么过激的举动。裴铮言看了她一会儿,站起身来,低下头去,在她眼角轻轻吻了一下。   他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严知禾觉得自己的世界全部都被充斥,逃也逃不出。   她恍惚间有个错觉,觉得自己这辈子都逃不出裴铮言的手掌心了。   严知禾伸出右手拉住裴铮言的胳膊,眼神坚毅又决绝,有些心碎的动容,无力的说,“裴铮言,我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意思。不错,我以前是喜欢你,而且很喜欢。但不代表我现在还喜欢。以前是你不要我,我如你所愿离你远远的。而现在你的一举一动,我不懂,也不想懂。但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不是东西,不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我严知禾就算是再落魄,也不需要你以一副施舍的姿态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的感情不需要施舍。裴家要是需要商业联姻,你完全有别的更好的选择。”   她面色苍白,却轻易吐出如此无情的话语,把他打入深渊。或许他们两个之间的博弈,永远都是他在承受一切痛苦。   裴铮言越听脸色越难看,到最后咬牙切齿,看得出来是生气了。严知禾的手适时的放开,他转过身去,直接摔门而出。   严知禾看着他被自己刺激的样子,心里对自己说,你看看,把他气恼了吧,这下子你高兴了吗,开心了吗。   没有,她心里更难过了,就像是一千根针扎在心中柔软的腹地,极尽折磨。   谁让他一直都是她的死穴。   她呆呆的看着门,忽然开始剧烈咳嗽。咳的撕心裂肺,而她也根本有些自暴自弃,就任由事态发展,用手捂着嘴,但止不住。   裴铮言在门外听这咳嗽声听的心如刀割。他不得不承认这辈子自己就是输给严知禾的。拿出家族来顶他,她真是有本事。他就算再不济,也不至于是她说的那个样子。   严知禾的咳嗽还在继续,门忽然开了,裴铮言冷着脸端进来一杯水,递在严知禾面前。她就着裴铮言的手把水喝下,这才好了一些。裴铮言帮她在后背轻轻顺着气,她闭着眼睛一句话都不肯说。他看着她咳嗽止住了,便一声不吭的再次离去。   门开了,门外站着的是目瞪口呆的林晚和宁晨。裴铮言看了他俩一眼,什么都没说,径直走了。   林晚扑到严知禾床前,关切的看了看她的脸色,问了问她的身体。她都笑着说没事。   宁晨也走了进来,欲言又止。   宁晨和林晚两个人诡异的对视了半天,神情古怪。   “有什么话就问,我最见不得你们两个这个样子。”严知禾神色淡淡。   “你俩吵架了?”林晚试探着问。   “不算吵。”   “那是怎么回事?”   “没事。”   “怎么能没事?”宁晨插话进来,他给严知禾提了一大筐水果,此时正拿出一个橘子在那里剥皮,“铮言这个人我们都知道,什么时候的情绪都是淡淡的。自打我认识他以来,我就没见过他像刚才那么生气过。”   “他生气?”严知禾笑了笑,“我也很生气。”   “知禾,你们两个的事情我和宁晨一直也都看在眼里。你们之间有误会,说开了就好了,不至于闹成不欢而散的样子。”林晚说的恳切。   “不,”严知禾摇摇头,接过宁晨递过来的一半橘子,看着包在白色皮里的黄色果肉,自嘲道,“哪里有什么误会?当初是我一厢情愿,我自作自受就好。”   她给裴铮言表白被拒的事情,林晚和宁晨之后是知道的。但这些年这个话题都是她的禁忌,他俩也不曾提起。如今她自己说起来了,倒是让他俩有些吃惊。   宁晨转过头去递给林晚另一半橘子,和后者用眼神交流了一下,见林晚点了点头,这才缓缓的说,“禾姐,都过去这么些年,如今我也就实话告诉你。铮言是我最好的兄弟,他有些事情怎么想我虽然不可能百分百猜到,但我却知道,他心里最爱的人一直都是你,严知禾。高中的时候是,你走的时候是,现在,还是。”   严知禾听了之后并没什么反应,只是莞尔,“是吗。”   她要是相信了才有鬼。   宁晨接着说,“禾姐,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但你也该知道,我骗你没有意义。你一声不吭走了之后,他喝醉了对我说,‘知禾走了,我把她逼走了’。他的性子是有话藏在心里不说的类型,但他仅有的几次动容,却都是为了你。”   严知禾低下头去认真研究橘子的果肉,“我不想知道他是怎么回事……我只知道,如果我和他之间的确有感情的牵绊,那么最先放手的,也是他。”   两个人之间的牵引,从来都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她做了那个有勇气的人,但裴铮言却没有抓住绳子的另一端,而是放她去了天涯。   从此天南海北,相会无期。   “知禾,”林晚慢吞吞地说,“我觉得,你俩之间是有误会。他的很多事你都不知道。”   “我确实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严知禾笑了笑。   她出国之后,删掉了裴铮言的一切联系方式和社交网络账号。和家人朋友联系的时候,她也会可以避开裴铮言的消息。这个人就像一缕青烟,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她生活中很多年,可最讽刺的就是她却从没有把他的影子彻底遗忘。   “他们裴家的事情,可能从来没人对你说过,”宁晨解释说,“但他当初拒绝了你,是有苦衷的。”   “苦衷每个人都有,宁晨,我不想知道。”严知禾不想再听下去了,越听心会越乱,她现在倒是宁可自己当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姑娘,活的开心一些。   宁晨还想说什么,被林晚拉住了,想了想,也没再强求。他俩在病房里坐了一会儿,严知禾就道自己没事,让他俩回去。   林晚和宁晨走出病房,下了电梯,发现转角的地方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林晚惊呼了一声,宁晨赶紧跑上去拉开了两个人。   因为那是严知秋和裴铮言,而严家大少爷此时正在特别没有风度的揪住裴铮言的领子咬牙切齿,看起来两个人是准备打一架的模样。   而裴铮言抿着唇,对于严知秋的动作也不反抗也不说话。   宁晨赶紧把两个人拉开成了安全距离,笑着对严知秋说,“姐夫,怎么这么大火气?”   严知秋对着宁晨点了点头,对裴铮言说,“我就说我妹妹只是熬个夜怎么会住院,原来是你在中间?裴铮言,祸害了她这么多年,你现在把她折腾进医院了怎么还不罢休?”   裴铮言拉了拉衣领,“我做的事情我当然会负责。知禾现在这样多多少少是因为我,我不会推卸责任。”   他当然知道严知禾即使身体再差也不会随便就进医院,而她心思多年来一直沉重,想必是和自己脱不了关系。   严知秋此时冷静下来了,安静的站在一边,“裴大少爷,我们严家不需要你负责。我只请你,以后离我妹妹远一点。”   裴铮言张了张嘴,之后又闭上,缓了缓,“唯独这一点,我做不到。”   严知秋冷笑道,“我不知道知禾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结果这些年都被你折腾。你可能觉得多年情谊一句冷情冷意的拒绝就能一笔带过,但知禾不这么认为。你知不知道当年那一晚上她回家哭成了什么样子?她本来不喜欢离家很远去上学的,你却断了她的后路。严家再不济,也不需要你如今重头来过,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知禾面前。即使她心软同意了,我也不会同意。”   严知秋想了想又补充道,“知禾在最难受的时候,还拉着我的胳膊说让我不要去为难你。那么我今天就以一个哥哥的身份,请你今后也不要为难她。”   严知禾当年那晚回家哭的昏天黑地,仿佛整个世界失去色彩。严知秋知道这件事之后觉得裴铮言莫名其妙,想去问个清楚,却被严知禾拉住了。   她满面泪痕的拉着严知秋的胳膊,哽咽道,“哥,别难为他。你妹妹再怎么样也不是秦香莲,不会哭着喊着要爱情。你就帮我留住自己的尊严。”   她是这么骄傲的一个人,从小到大都是,所以宁可远渡重洋,也不肯到裴铮言那里要一个说法。   严知秋当然是知道的,所以他才心疼自己的妹妹。   裴铮言远远地望着天边云朵,“所有人犯下的错误,都应该努力挽回。我和知禾走的这么远,我想把她找回来。”   宁晨插话进来,“姐夫,你也知道当年铮言他们家的事儿。”   严知秋笑了笑,“我知道,所以我才觉得你裴铮言是个孬种,处理事情的方法这么轻率又蹩脚,白白断送了感情。”   裴铮言看着他,说的坚决,“知禾的事情上我永远都不会让步。”   远处宁微缓缓走过来,喊了一声严知秋。后者赶忙上去扶着自己从另一个住院楼赶来的妻子,没好气的看着裴铮言。   宁微是七窍玲珑心,看了一眼就大概能猜到出了什么事。   “知秋,”宁微说,“我觉得他们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严知秋摇头,“我觉得有些人根本不是个东西,他想出来的办法也只能算是狗屁。”   严知秋这种彬彬有礼的富家少爷说出来这种话,即使在这种场合底下也有些喜感。引得林晚扯了扯嘴角。   而被骂不是东西的那个人此时不动如山。   宁微的眼光斜斜掠向了裴铮言,之后又对严知秋说,“知秋,我想上去看看知禾。我还要好好骂骂她,怎么随便就把自己折腾进医院了?她这样子怎么行,得找个人照顾她才好。”   这话说的很明显,严知秋还想说什么,被宁微掐了一下手背,只好打住。   严知秋扭过头去,看着裴铮言,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知禾是严家唯一的女儿。你想清楚之后,该怎么做,我拭目以待。”   宁微看了裴铮言一眼,拉着严知秋上了楼。宁晨走之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不好办。”   他当然知道不好办。   他的知禾,从来都是金刚做的心窍,水做的心房。她看似坚强不催,实际上内心敏感又专一。就是这样子的女孩子,才能撑着自己的痛苦,还要逼着他和自己翻脸才罢休。   他坐在车里,猛地按了两下喇叭,引得医院里的行人不断回头。若是给这世界上的东西排个顺序,那么严知禾将是他最后放弃的东西。   宁微上楼之后,挺着大肚子教训了一顿严知禾。淑女发起飙来也是很厉害的,何况她肚子里还有一个,万一动了气自己就变成了千古罪人,所以严知禾只能静静听着,她说什么都不敢反驳。等到孕妇终于说累了,被严知秋扶回了产科,严知禾才等来了爸妈。   严父一进门就重重的“哼”了一声,坐在病房里的沙发上,“我女儿真是长本事,上个课能把自己上进医院。”   严知禾态度极为良好的认了错,严父这才消了气。他工作忙,坐了一会儿又走了。严母也只是叮嘱了几句便匆匆离去。严知禾躺在床上,盯着没什么感情的白色天花板,觉得自己真是一个贱人。   贱在喜欢折磨自己,贱在喜欢受虐。按照网上的说法,自己难道是个抖M吗?   她特别有苦中作乐的精神,在护士给自己拔完针之后,拿起手机开始在小号上发微博。   “我想我是个抖M。”   生姜快速回复了一条,“我觉得我也是。”   严知禾恶趣味,“是嘛,你喜欢蜡烛还是皮鞭?” 作者有话要说:     ☆、决定   严知禾在医院住了两天就出院了,回到工作岗位上去,被金教授意味深长的拉去谈话,谈话内容无非就是年轻人不要太心急,自己的身体最重要。教授又以身作则给她讲了女人保重自己有多重要,搞的她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而她悠闲的日子也没过几天,因为宁微生了。   她刚上完课就接到严知秋电话,电话里哥哥的嗓音有点抖,“知禾,你快来医院,你嫂子要生了。”   她火速出了学校开车去医院,在产房外面看见严知秋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走来走去。   不一会儿严父严母和宁家人也来了,一堆人围在产房外面,听宁微在里面喊得撕心裂肺。严知禾听见那叫声只觉得汗毛全部耸立起来,不禁往后面缩了缩。严知秋脸上没有她那么明显的恐惧表情,但也好不到哪里去。终于听到婴儿的啼哭声,大家全部松了一口气。   严知禾对婴儿没什么兴趣,看见宁微被推出来之后立马上去照顾嫂子。宁微脸色苍白,额角汗水岑岑,但却仍然是含着笑意的。护士早都把孩子递给了严知秋,后者第一次当父亲,真是摒弃了以前所有的严肃正经形象,忙手忙脚,抱着孩子生硬的摇着。   宁晨走到严知禾身边,美滋滋的说,“我也要当舅舅了。”   严知禾还从宁微前面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中没缓过劲儿来,喃喃自语道,“得多疼啊……”   “啊?”宁晨侧脸问她,“你说生孩子?那当然疼了。”   “所以说啊,生孩子和当母亲这么伟大的事情,还是交给别人来干吧,我看着她们就好了。”严知禾想了想,最后下了个定论。   宁晨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她还不自知的为自己这个结论而感到满意,走了两圈就去外面送各家家长回去了。所以宁晨趁着她走开的时候,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你家知禾对生孩子特别恐惧,你做好心理准备。”   结果那边秒速回复,“你姐生了?知禾要是不愿意生,那就不生,都依她。”   宁晨叹了一声,爱情这东西,并不是使人盲目,而是令人拥有超越一切的包容心。   新妈妈宁微在医院住了几天就回家坐月子了。严知秋尽力做好了一个好爸爸的形象,基本不怎么去公司,陪在老婆身边。严知禾笑称哥哥真是新世纪五号男人,被严知秋脸都不红的直接受了。她没当过产妇没什么经验,女人坐月子期间又不能见脏见凉,所以严知禾有自知之明的不去打扰他们。   而严知禾一直明白,自己不惹麻烦,麻烦还是会找上自己,她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因为宁微生了,严父严母的心总算落了下来,之后就把机关枪全部对准了严知禾,企图让她措手不及。   但其实她早都有心理准备。严父严母这么正式的把她叫回家去吃饭,肯定就是有话说;而能把她教训一顿的,无外乎就是个人问题。   “你现在工作稳定了,也该考虑一下个人问题,”严父吃完饭后坐在餐桌上说,“有几个我商业合作伙伴的儿子,我看都不错,家里也和我们家般配,你去见一见。”   严父说话从来都是直接下命令,没什么商量的余地。   严知禾觉得自己在这个事儿上折腾也没什么意思,不喜欢的话总有办法让对方退缩,犯不着和严父闹不过去。   “知道了,爸。”她应道。   结果第一个见的人,是陈姓总裁的儿子,严知禾甫一见对方,就看出了这是那天那位“诺贝尔数学奖”。   她穿的简洁大方,只是一条淡蓝色连衣裙。   “严小姐来的真准时,”对方笑眯眯的为她拉开椅子,“我一直以为像严小姐这样的名媛都会姗姗来迟以显得自己大方矜贵。”   严知禾瞥了他一眼,实在不懂严父为什么要选这么个人。   对方一坐上饭桌,就开始叽里呱啦说话。他大约也是上次在舞会吃了鳖,这次也学乖了,不再不懂装懂说些学术的事情,而是说起东家西家,无非就是A市商圈里那点小事儿。   “对了,严小姐,”对方开口问道,“上一次和您在一起的那位裴少爷,你们很熟吗?”他问起裴铮言。   严知禾笑了一下,“我们是中学同学。”   “原来如此,”对方点头,“这位裴少爷现在可是A市炙手可热的单身汉,可他本人却对女人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严知禾端茶的手顿了顿。   第二个见的,居然是宁晨。   严知禾看见宁晨优哉游哉在自己面前坐下,拿出手机看了看严父给自己的名单,分明是个姓赵的某少东家。   “别看了,”宁晨兴致冲冲召来服务生点了很多道菜,“我是来帮朋友凑数的。”   严知禾追问之下,才知道这位赵先生原来是和自己一样,被家里逼着来相亲的。而奈何赵先生有自己的知心人,只是家里不怎么同意,所以拜托了宁晨来给相亲对象说清楚自己没什么意思。宁晨本来不想管闲事,结果一看到对方发来的资料,就笑着应了。   “怎么自古以来相亲都干的事棒打鸳鸯的事。”严知禾听了这位赵先生和意中人的故事,不慎唏嘘,只是希望他们能最终在一起。   “这么一想我爸我妈真是很开明,对晚晚的存在一直心里有数,也从来没说过什么。”   林晚家里不是商人不是官员,进宁家应该也算是麻雀变凤凰的经典案例。   “你俩挺好,真是让人羡慕。”严知禾用调羹捞起碗里的海参,皱眉道,“你喜欢吃这个?”   宁晨笑道,“禾姐,这家餐馆是私人订制的会馆,每道菜都不一样的。你尝尝,就知道好不好了。”   她进门的时候就知道这家会馆档次不低了,但实在是对海鲜没什么好感。奈何宁晨睁着大眼睛望着她,那眼神就像是街边毛茸茸的小狗,她只好尝了一口。   海鲜不管做的多么好,她无敌的味蕾都能尝出海腥味。   “挺好挺好,你多吃点。”严知禾敷衍着说。   “晚晚就喜欢吃海鲜,你俩口味不同怎么当闺蜜?”宁晨苛责。   严知禾被问的目瞪口呆,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个奇葩言论,所以只好转移话题。   “你俩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晚晚不想这么早被婚姻束缚住,我给她提了很多次,她说不急。”宁晨表情显得很惋惜。   “她就是爱玩儿,所以才这样。反正你俩也就凑合着过了,你就等着吧。”严知禾有点幸灾乐祸。   “再晚也不会比你晚,”宁晨犀利的指出,“说不定等我俩的孩子都会上街打酱油了,你还是个老姑娘。”   她和宁晨上学的时候就经常互相攻击,到了现在还是一样。宁晨和林晚两个人都是一副朝气蓬勃的样子,总让她想起青春年少。所以她喜欢他们两个人。   “又不是人人都像你俩一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能从中学一路走到现在——”严知禾看着宁晨站起来给她倒酒。红酒流动在酒杯里,就像是鲜血一样。   “谁说你没有?”宁晨坐下之后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只是你不愿意面对一直都在逃避。”   严知禾不置可否。   “我有些事情一直想给你说,”宁晨结完账之后送她上车,“但我猜你现在并不想知道。所以,等你想知道的那天,尽管来找我。”   “看你那神神叨叨的样子,我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事情本身来讲确实不是好事,但站在你的角度,它就是一件好事。”宁晨笑的神秘,继续卖官司。   “那就等我想清楚了再去问你。”   第三个见的人一到来,严知禾简直笑容都有点僵。这个人是严父临时让她去见的,她来之前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   “严老师,真是巧啊。”叶欢在她面前坐下,笑的跟偷了油的狐狸似的。   她这才知道,叶家也是A市这几年的高新产业巨头。叶欢家里肯定条件很好这她是早知道的,可没往这方面想。   “真没想到,你我是同道中人。”严知禾揶揄道。   学的东西一样,工作一样,甚至也被家里逼来相亲。   “我最近被逼婚,对象大概就是严家小姐。”叶欢言简意赅的总结。   “你早就知道?”严知禾眯起眼睛。   “我发誓,我是真的对你有好感,而逼婚这件事我是这一周才知道。”叶欢举起手掌信誓旦旦的样子。   他对自己有好感严知禾当然知道,可从来没往男女朋友方面想。   “可是我不喜欢你怎么办?”她笑着说。   “知禾,我觉得你喜不喜欢我不要紧,只要不讨厌我就好了。我俩要是真的在一起,可以各取所需。”   的确是各取所需。她要是真的选了叶欢,两个人结婚,不仅能堵住父母的嘴,还能过的舒心。叶欢长得俊美,性格也好,和他在一起肯定不会委屈了自己。   只是她心里一直有个疙瘩解不开。   “结婚不一定得要两个人多么相爱,”叶欢在英国待得时间长了也有些惊世骇俗的思想,“一辈子的事情,哪里有那么多轰轰烈烈刻骨铭心的感情?安稳的过日子,夫妻之间相濡以沫,才不容易出现婚姻危机。”   “没想到叶老师信奉道家。”话是这么说,叶欢说的话却直入她的心思。她并不是个喜欢大起大落寻求刺激感的人,平淡的就是最适合她的。   “整天看惯了灯红酒绿,偶尔无为一把,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叶欢总结道。   他认真的对严知禾说,“知禾,我觉得你心里一直有事。这么明显人人都能看出来。我不知道你的心事和我的提议有没有冲突,但是我请求你认真的考虑一下,”他勾起嘴角微微一笑,“还有,有时候,有些事情拿不定主意的时候,最好决绝一点,一刀砍下去,长痛不如短痛。”   长痛不如短痛,叶欢说的很对。她和裴铮言之间纠葛无数,爱恨很多年,却从来都没有剪短过。她现在的若即若离的模样,对两个人都是一种折磨。   深思熟虑之后,她发了一条微博,“我决定还是和过去一刀两断。”   有人回复,“抽刀断水水更流。”   她用胳膊支着头,侧卧在床上,想了整整一晚上,脑海里全部都是裴铮言那张讨厌的脸。他笑,他生气,他专心的样子……严知禾这次没流眼泪,只是干干的坐在那里望着窗外,努力把脑子这台复杂的机器运转顺利。终于等到东方出现白线,她还痴痴的看了一会儿日出,这才给评论回复了。   “我想道别的也许不是过去,而是过去的某个人。藕断丝连的感情对谁来说都是不公平的。我想放过自己,也想放过他。我不知道过去是一种怎样的历练,但如今我明白了,我还是喜欢他的,只是我觉得因为自己的犹豫而这样拖着他对他来说并不是好事。他很优秀,值得更好的人,而我和他可能从来都不合适。”   她思考一晚上的结果就是要和裴铮言一刀两断。这个决定实在不怎么正人君子,但她也自诩不是好人。   她还没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严父严母,只是简单的给严知秋说了说。严知秋听完只说“知禾,不管怎么样我只希望你过得开心”。她之后又给林晚打了个电话,话没说完,林晚就把电话给挂了。   她握着手机觉得莫名其妙。   结果她当天上完课的下午宁晨就穿着整齐的西装怒气冲冲跑到她学校里来,二话不说把人给拽走了。   “宁晨你疯了?”她努力挣扎,终于把自己的手腕解救出来了。   宁晨转身走到校园里比较偏僻的转角处,深深吸了一口气,回头对严知禾喊道,“严知禾,裴铮言爱了你这么多年,你现在却说你准备嫁给一个你才认识几个月的人?”   严知禾愣了一下,没想到他是因为这事儿。   “晚晚给你说的?”她皱眉,“我觉得叶欢还不错,家世也合适。”   “合适?怎么能合适?我没看出来哪里合适!”宁晨那样子像是个马上就要爆炸的气球,给人的感觉是在几秒钟之内就要把她炸成碎片。   “这事儿你给裴铮言说了?”她赶紧问。   宁晨鄙视的看了她一眼,看样子是气稍微消了点,“看你还有良心知道问问他。我怎么能说?我还不想看见我的哥们儿二十年活的好好的因为你去跳河。上次我给你说过有些事情得告诉你,你说等你想好了再说。现在你做了个这么个可笑又不负责任的决定,我觉得是时候给你说清楚了。”   宁晨把她拉到墙角,“我说着,你听着就行了。要是听完之后你还是决定维持你原本的想法不变,那我也无话可说。只能说你严知禾的心是铁做的,他裴铮言算是自讨苦吃。” 作者有话要说:     ☆、当初      严知禾觉得,这个世界上最奇妙的东西,可能就是缘分;而这个世界上最狗血的东西,可能也是缘分。   比如缘分让她和裴铮言相遇,之后又让她和裴铮言错过。   他们当年是错过了。   宁晨说,裴家在他们高考前,出了一件大事。   裴铮言的母亲一直身体虚弱,常年卧病在床,这一点是大家都知道的。可大家只觉得,裴母的病一拖再拖,只是身子虚点,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大家都没想到,裴母在他们那年高考前一个月的某个夜晚,忽然间去世。   而裴母去世的消息,裴父却一手压了下来,不让裴铮言声张。严知禾回忆起高考前的样子,裴铮言那时候精神状态确实不太好,但他们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以为他是累的。   严知禾问宁晨,为什么要压住消息?   宁晨苦涩的笑了笑,说自己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原因的。原来裴母是因为和裴父剧烈争吵了一下,心脏负荷过重,心肌梗塞而亡。裴铮言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去世,从家里到医院的短短距离,竟然成了她看自己儿子的最后一眼。   严知禾愣愣的,木然的问道,然后呢。   然后啊……宁晨说的讽刺,然后裴父在裴母尸骨未寒的时候,就要迎娶另一个女人进门。裴铮言那时候才十七岁,抱着母亲的骨灰站在父亲面前,想让父亲回心转意,但裴父一声不吭,在自己亲生儿子面前摔上了门。   严知禾问,那铮言怎么不告诉我们?   宁晨说,禾姐你真傻,铮言那种性子的人,会把家里这种事情随便说出来吗?   裴铮言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父亲的薄情,坚决不让步;而他那时候又没有任何经济基础,所以只能用那么短短几天的时间,做了个决定。   他会净身出户,从此和裴家再无关联。   宁晨说,裴母的骨灰盒,是裴铮言亲手埋进去的,裴父甚至连一眼都没有看。   十七岁的少年,经历了丧母之痛和父亲如此的薄情,毅然决然决定脱离裴家,从此和裴父断绝父子关系。   裴父大怒,也并不阻挠。   宁晨说,铮言那时候就知道他自己的决定,还背着那么多的压力去高考……禾姐,我知道你这么多年来的心结无非就是他拒绝了你,但你现在能明白吗?裴铮言很爱你,但他害怕自己日后身无分文,给不了你幸福,所以才想先拒绝了你不让你受委屈,之后等他自己闯出一片天空,再接你回去。   严知禾回忆到拍毕业照时候的他,还是言笑晏晏的少年青涩模样,谁能猜得出十七岁的男孩子心里能承受这么多的东西还能面不改色?   后来……她走了,一夜之间就走了。   裴铮言本来想等两天大家情绪都缓和了再去找她,在裴家门前却得到了一个严知禾已经飞跃大洋彼岸而且不再回来的消息,整个人都愣住了。   宁晨说,那天是我陪他去的你们家,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他家是怎么回事,只以为你俩闹别扭了陪他去哄哄你。那天下着大暴雨,天上电闪雷鸣,他冒着雨,全身都被淋湿,站在严家别墅底下,不能相信这个事实。   宁晨说,那时候姐夫就知道你俩的事情了吧?姐夫当着他的面,重重的摔上了门,说严家不欢迎他。   后来裴铮言在大雨里淋了整整一晚,宁晨怎么劝都劝不回去。他第二天白天反应过来,疯狂的找严知禾的所有联系方式,才发现她把自己能删的删能拉黑的拉黑,一点踪迹都没有了。   严知禾好像是做足了准备,要从他的生命中消失。   后来呢,严知禾问道,后来怎么回事。   后来他拿到了高考成绩,考到了全中国最好的大学。他真的从裴家出户,一分钱都没有带,一个人去打工挣学费挣生活费养活自己。他从最苦的活做起,饱尝了底层疾苦。宁晨说,那时候他去看裴铮言,感叹道原来一个人的潜能可以这么大。白天上学,晚上打工,他哪里来的那么多精力?   一年之后裴父终于妥协,对裴铮言保证那个女人永远不会进裴家的门。裴父去校园里找裴铮言,头发全白,仿佛苍老了几十岁。裴铮言高贵的父亲终于低了头,他这才回到家里,当回了他的大少爷。从此裴氏集团的大权一步一步的握在他手里,裴父明知道自己被架空了权力,却也无话可说。   宁晨说,我那时候问他,你现在如愿以偿了,是不是该很开心?   可是裴铮言恍惚道,有什么可开心的?我把我的知禾弄丢了。   宁晨说,裴铮言这个人总喜欢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中,但他这辈子唯一没有料到的事情,就是你可以决绝离开,斩断一切。   或许啊,严知禾从来就是裴铮言生命中那道劫数。   她是朱颜劫,是刺在他心中的一根羽毛,伤口虽小,永远无法愈合。   宁晨说,他做梦都没想到那么短短几天里你就出国了,从此音讯全无。你唯一回来的一次是本科毕业。他赶着回来见你,而你连他一面都没见,就又走了。   严知禾回忆起自己本科毕业回来的短短十几天时间,因为不想惊动别人,所以在临走前的几天才通知了朋友。林晚和宁晨就在本市,所以都来见了她一面。裴铮言那时候得到消息,立马订了机票往回赶,却还是没赶上她的脚步。   她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步履匆匆的,甚至连个回头都没有。   后来你申请研究生,宁晨说,你是不是本来打算去美国的?他明明申请到了和你一样的学校,你却不知道为什么临时改主意了。   严知禾那时候本来确实打算去美国,但后来瑞士的学校有教授联系到她,建议她留在英国读荣誉学位之后直接去瑞士。瑞士那边给的条件和导师非常优秀,她没理由拒绝。   裴铮言说,她甚至连我一面都不愿意见。   所以,这是他们第二次错过。   裴铮言毕业之后回到A市一手经营公司,集团很快注入了新鲜血液,蒸蒸日上。而她还继续着漫长的学业,看起来永无止境。裴铮言抽空去过严知禾学校很多次,两个人却没有一次遇见。   她当着她无忧无虑的博士生,他在瑞士的冬天里抬头望着漫天飞扬的雪花,却只想见到一个她。   宁晨说,有一次我和他吃饭,他拿着酒喝了很多……他边喝边哭,那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眼泪。他说,我可能要永远失去知禾了。   宁晨闻言,直接给了裴铮言一拳,说,“裴铮言,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傻逼。严知禾那种人,你亲自逼走她,还指望着她能回到你身边吗?以后她会忘了你,嫁给别人,生儿育女,到时候啊,你就是个大傻逼。”   宁晨说的有点来劲,继续道,“你就眼睁睁的看着她穿着婚纱嫁给别人还要说出祝福她的话,之后你还要等着被她的孩子喊裴叔叔。你连你自己的女人都留不住,你还算什么男人?”   裴铮言只是一直给自己灌酒,喝的昏天黑地。   去英国的时候,严知禾给林晚说过,每天晚都睡不好,梦里面全部都是他,哭着醒来满脸全是眼泪。甚至于她在视频里和林晚一说起裴铮言,眼眶都是红的。   林晚当然把这些都告诉裴铮言了,还讽刺道,你以为严知禾为什么学数学?就是因为你数学学得最好,她只是想证明她并不比你差。   林晚总结说,裴铮言是她见过的天底下最大的白痴。   后来一过很多年,有关严知禾的所有消息,裴铮言都是通过林晚和宁晨得到。得知她开心了,他会笑;得知她生病了,他会心疼。   就这样日子如流水,严知禾终于回国,裴铮言不知道有多高兴。   可有一天林晚给裴铮言说,她说她总有一天可以笑着站在你面前,可是她回国之后,在你面前就从来没有开心过。   他听得心如刀割,却仍然坚持。他这么多年的心中挚爱,没有理由放手给别人。   宁晨打趣过他说,严知禾最不想见到的人,可能就是你。   裴铮言笑着回答说,我犯过的错当然要自己挽回。就算是钝刀子割肉,我也不会再让她离开。   故事总都是故事,听起来像是别人的事。严知禾却不知怎样,被宁晨几句话说的满脸是泪水。   裴铮言这个大笨蛋,原来一切的一切,他都不肯对她说清楚。   他不说,她也没有问过。她就这么任性的走了,一句话都没有给他留下。   严知禾觉得他俩之间的故事有点像古代的苦情戏,说出来两个人之间都是相爱的,却阴差阳错,错过了无数次。   而古代爱情折子戏的结局有喜有悲,她却不知道他们两个人的终点,会是个什么样的结局?   她站在漫天阳光的校园,感觉到朝气蓬勃的学生的活力,自己却全身冰凉。手机的屏幕一直在亮,她慢慢点开,忽然笑了笑。   宁晨说,裴铮言知道她喜欢足球,就算是在大一最累的时候都会挣扎着半夜找时间看球。这一切都仅仅是为了懂她,懂她所喜欢的东西。   宁晨说,禾姐,你有个微博小号吧?你高中的时候有一次不经意提起你转发了个什么东西,他就记住了,后来点到那条微博底下一个一个的去找,福尔摩斯似的一个一个排除,最后终于找出了你。他的号叫做什么生姜,我想你是认识他的吧。   生姜家里那一排排的球衣,幽默的谈吐,以及是老乡的得天独厚的优势,都让严知禾对他很有好感,觉得很亲切。   却不知这本来就是自己曾经身边的人。   裴铮言总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自己一个人承受,默默的爱了她很多年,她却不自知。   她失魂落魄的回了家,给生姜发了一条私信,“我回国了,你出来我们见见吧。”   生姜倒是回复的很快,“最近有会议,在外地,见不了,抱歉。”   她想了想,打出了一行字,“是吗,裴铮言?”然后顿了很久,点击了发送。   果然那边悄无声息,再没什么动静。   她直接打了电话给裴铮言,那边刚接起来,她就冷冰冰地甩了时间和地点,之后立刻挂了电话。   而裴铮言来的很准时,看见她坐在那里,很明智的没有说话。他对于自己一直以来隐藏的知心网友身份的暴露,也看样子没什么动容。   侍者看着他们两个之间的低气压,站的很远,生怕被牵连。   “好球迷,好男人,”严知禾面无表情的说,“你又没有什么想说的?”   “你喜欢的东西,我全部都会去了解。”裴铮言淡然回答。   “为什么?”她轻轻开口。   裴铮言弯起唇角笑了笑,“因为我爱的人叫做严知禾。”   他说的很直白,她也丝毫不吃惊。这么有意思的一对男女,能对这种事情淡然处之,像是问天气一样说出来。   人们都说,爱情里谁先挺不住了,谁就输了。严知禾已经不知道他俩之间到底算谁赢谁输,纠缠这么久,却发现还是离不开对方,两个人心中都默默舔舐自己的伤口却不愿意给对方说一句,真是可笑。   “我知道了。”她僵硬的说。提起手袋,二话不说的走掉。   她走得并不快,不慌不忙的步伐,因为她知道裴铮言不会追上来。   就是两个如此别扭的人,在一起还能有怎样好的结局?她对着窗户数星星,发现如今自己知道了一切真相,却开心不起来。   她本应该开心的,因为她终于知道,他是另有苦衷。但她想不明白,一个十七岁的男孩子,是怎么走过那么艰难的岁月的?而她,严知禾,还有意无意的,给他胸口上插了一把很重的刀。   想起来那时候的样子,真是恍惚。   她目光扫向自己的课题,手中握着笔无意识的画圈。圆实际上是最完美的图案,因为兜兜转转还是会回到原点,一切的点都离不开那个圆心。   可能他们俩挣扎了这么多年,都还是离不开彼此。   她不是什么圣母,裴铮言拒绝了她就是他的错,这种错误的解决事情的方法亏得他想得出来;但她也没有那么贱,放着眼前的幸福不要非要虐自己一辈子才罢休。   她爱裴铮言,即使他伤过她的心,她还是爱。她还没有那么蠢,去否认自己内心的感情。   常言都道好马不吃回头草,而她这回到底是向前走看向光明的明天还是回头呵护一下他这颗矢志不渝的旧草?   她无意识的戳着笔,直到笔芯“咔嚓”一声断裂。   她看着断裂的铅芯,一切都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公司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A市的夏天从来都来的匆忙而走的缓慢。   严知禾坐在车里仔细的看着自己的妆容和穿着打扮,半天得出了一个结论:一丝不苟。   就像她还在上学时画出的常态分布图,看不到一点点瑕疵。   有时候她很想感叹自己真是人模狗样,虽然这个词是贬义,但对于她这种经常不怎么注意形象的人,也算是一种鞭策。   她今天一整天都没课,而大学老师又是比较宽松的职业,所以偷偷溜走别人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她正在裴铮言公司的楼下,缓缓把车开进了停车场。   她有时候有点缩头乌龟,但有时候又决定做那个勇敢出头的人。   往外走的时候,她又看见了那辆见过两次的路虎大喇喇的停在停车位里,周围空荡荡的,明显有点别人都不敢停在周围的样子。严知禾冷哼两声,心里嘲讽。   就知道那是裴铮言的车。第一次在机场见到,第二次在君悦见到,她都觉得很巧合;但第二次她只是怀疑而已,毕竟在君悦吃饭的人那么多,这次总算是坐实了。   但这也说明她回来的那天,裴铮言去机场了。严知秋当时的态度现在想来是明显认得这车的,只不过不想告诉她而已。原来他知道她回来,在她下飞机之后就去见了她第一眼。   严知禾不知自己心里是何感想,可能有点复杂。按理来说这本来是件侧面反映出裴铮言真心的小事,但她不确定接下来自己要做的这件事情,会让他怎么反应。   她今天化了淡妆,穿着白色细高跟和淡紫色连衣裙,脖子上挂着一串细细的银链子,看起来一副标准的大家闺秀样子。这套行头全是她自己的东西,只不过平时不怎么穿。她打电话给夏雨荷,夏雨荷第一句就问她要出席什么场合,她想了想,回答说“去撑场子,或者说,正经一点去公司给别人留个好印象”。之后她就按照夏雨荷的指导,翻箱倒柜,拿出来这条裙子。夏雨荷一再强调要“配浅色高跟鞋”,她才不得不又踩着八厘米,忍受上车换鞋下车换鞋的麻烦和痛苦,一路纠结着来到这里。   裴氏集团的大楼很高,通体黑色,一副不可亵玩的严肃感。严知禾提着手袋走进大厅,果然有条不紊,大家即使是说话也都是悄无声息,有序的排在一起等电梯。   职工素质和企业形象都和老板个人的性格有很大的关系。裴铮言一定是个不苟言笑的严厉老板,严知禾心想,不过这样倒是比较好处理人情世故。   她站在电梯口看了看标牌,总裁办公室在29层。   电梯门在29层打开,她保持着脸上完美的微笑。她一走进楼层,就立马有秘书走过来给她打招呼,“女士您好,请问您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呢?”   她一眼望过去,这女秘书年轻干练,说不上漂亮但五官端正,含笑的时候嘴角显得很甜。   裴铮言真会挑人,她心想。   “我来找你们裴总。”严知禾笑着对她说。   秘书大抵都会察言观色,见她装扮和仪容,也不敢怠慢,“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严知禾说的非常坦然。   她要是有就怪了。   秘书脸上依然不动声色,带着歉意对她说,“女士,对不起,没有预约是见不到裴总的。您看您要是方便的话,不妨先做个预约再来?”   例行公事都是如此,严知禾觉得这很正常。她弯着嘴角,看了一眼旁边的沙发,走过去坐了下来,“没事,我就在这里等他吧。”   她坐下之后,又问秘书,“你们裴总最近很忙吗?”   秘书马上顺着台阶答到,“最近公司正在做新项目,裴总当然会很忙。所以,女士,您在这里等着是浪费时间的。”   她耐心的劝导,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   “经常有像我这样的人来找你们裴总?”严知禾漫不经心的问道。   秘书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怎么说才合适。看严知禾的样子,不像是一般喜欢倒贴上来的那些女人,但她又坐在这里不走,着实是让秘书有点困惑。   “裴总的客人很多,各种类型的都有。”最终她决定打哈哈。   严知禾赞赏的看了她一眼,仿佛一瞬间对她有了很多兴趣。秘书看见对方忽然饶有兴趣的望着自己,忽然觉得浑身有点汗毛竖起。   严知禾看起来是一副柔顺的样子,面相也不凶,对她说话也是软绵绵的语调,吐词非常清晰,也没有闹的意思,言语之中并没有难为她,但她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严知禾的眼神就像X射线一样,上下把她看穿。   有些人可能就是气场天生比较强,扮猪吃老虎永远都比凶老虎更慑人。   “你是他唯一的秘书?”严知禾眼神停在她的头发上,“发型不错,很好看。”   这秘书到底年纪轻,看起来也是刚工作的样子,即使是跟在大老总身边也不是处事已深的老油条,被严知禾这么一问,有点手足无措。   “公司有秘书部,有些事情是商业机密抱歉不能对您讲,”她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抿着嘴,又说,“谢谢您的夸奖,我也很喜欢这个发型。”   这是她上周刚去换的发型,同事们都说好看。严知禾这个外人也这么夸,让她觉得很开心,面部神色顿时缓和了。   “没事,我就随口一问,”严知禾笑笑,“你叫什么名字呢?”   秘书从胸口的口袋掏出一张名片,走上前去递给她,“我叫秦霜。”   严知禾接过她的名片,看了看上面的字。裴铮言应该有很多个秘书才对,秦霜只是其中一个。   “秦霜,名字很好听,”严知禾赞扬道,“我记得有个游戏改编的电影,里面有个男性角色叫做秦霜。”   秦霜腼腆的笑了笑,“名字重复了只是巧合,我觉得两个字简洁就很好。”   严知禾抬起眼皮打量着她,“你年纪应该不大,裴氏集团现在蒸蒸日上,以后发展的空间还很多。”   秦霜眯着眼睛笑了,“谢谢女士。只是您还要坐在这里等吗?总裁不一定什么时候有空的,而且我也不确定总裁出来之后会不会见您。”   她和严知禾说了几句话,立刻没有之前那么急着赶人走了,也旁敲侧击的劝她不要执意等着了。   裴铮言要是敢不见她,那她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写。   不过她摆摆手,示意没关系,反而打开手袋,从包里拿出了手机和笔。记下了秦霜的电话之后,她把名片翻到背面,写下了点东西。   严知禾合上笔,把名片递回给秦霜。秦霜疑惑的接了,看见后面是一个电话号码和一个名字。   “秦霜,我很喜欢你,”严知禾站起身来,“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严氏集团工作?我觉得那里可能更适合你的发展,而不是困在总裁身边端茶倒数招呼客人,”她这话倒是说的毫不留情,“你们裴总不懂得如何发掘人才潜力,但是有人懂。”   秦霜听得目瞪口呆,莫名其妙的望着她;大概秘书小姐怎么都没想到,一个来找总裁的没有预约的女士,怎么敢站在公司里公然挖角,挖的还是她自己。   “我的电话你留好,我的提议你也考虑一下,”严知禾公式化的一笑,走上前去从秦霜手里拿走那张名片,放在了她的口袋里,拍了拍她的肩膀,“考虑好了给我打电话,我叫严知禾,写在后面了。”   她往外走了两步又补充道,“哦对了,你不用怕,你们裴总即使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相信我。今天来虽然遗憾,但既然他这么忙,那我也不等了;可我却有个收获,就是看到了你。”   她说的非常大言不惭,本来就知道自己这么来是见不到裴铮言的,还一副遗憾惋惜的样子。   秦霜睁大眼睛看着她走到了电梯前面对自己莞尔一笑,只好道,“女士慢走。”   严知禾按了电梯,红色屏幕显示此时电梯正在一楼,她才不紧不慢拿出手机,给裴铮言打了个电话。   电流声响了很短的声音,那边就接起来了。   严知禾打电话一向都喜欢抢先说话。   “裴铮言,我现在在你的公司29层办公室外,”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绝望又愤怒一些,调子拖的很短,“我在外面等了很长时间,却都见不到你。我知道你很忙,也不打算打扰你。可是你看,你的办公室都这么难进,我等了这么久都进不去,更何况你家?你们裴家的门槛很高,可能根本就不适合我进去;而你又年少多金,追求你的女孩子不知道有多少,你何必吊死在我一棵树上?铮言,我言尽于此。”   裴铮言本来耐心的听她说话,到最后短促的叫了一声“严知禾!”   严知禾偷笑了一下,直接按了挂断键。她抬起头来,看见电梯刚好到了。于是她转身进电梯,对着身后目瞪口呆的秦霜笑的特别开心。   秦霜看着电梯门缓缓关上,简直觉得自己今天见鬼了。   严知禾刚才打电话说的话她完全能听清楚。这一个电话内容非常惊世骇俗,要是说出去绝对是本公司年度第一八卦。   秦霜愣在那里,听见却看见身后平时不苟言笑的总裁穿着衬衣拿着外套就从办公室里跑了出来,手里还握着手机。   “刚才的人呢?”裴铮言看见秦霜站在那里,皱眉问道。   “裴总,她走了。”秦霜下意识的答到,手指指了指电梯。这时候电梯已经下到了十层。   “你怎么没有拦住她!”裴铮言说了一句,也顾不得教训秦霜,直接从楼梯上往下跑。   秦霜看见老板不顾形象的跑楼梯,心中还没有缓过来。   过了一会儿她才慢慢回神,回味了一下狂奔也英俊的老板,又想起了刚才莫名其妙走了一遭的严知禾,以及两人之间可能有的关系,心中八卦的火焰熊熊燃烧。   她从胸口拿出了那张名片,飞速的回到办公室,存下了严知禾的手机号,视若珍宝。   从来没有见过老板这么急呢,她默默的捧脸,刚才那位一定不简单,要赶紧抱好大腿才好。   裴铮言从29楼飞奔而下,想都没想就直奔停车场。   果然看见严知禾的白色车子正准备驶离。严知禾坐在驾驶座上看见他跑过来,完全是意料之中,只是冷冰冰的摇上了车窗,开着车径直的走了。裴铮言跑了两步,也追不上。   他看着对方远去的车影,觉得很头疼,只好揉了揉太阳穴。   严知禾多少有些小性子他是知道的,但她说的那些话可一点也不可爱。裴铮言顿时觉得自己的追妻之路简直是雄关漫漫真如铁,前途一片荒凉。   他只好看了看表,想起接下来还有个会议,便慢悠悠回到了楼上。   路过秘书办公室的时候,他给了秦霜一个警告的眼神。后者本来偷偷的用八卦的火焰向他熊熊燃烧,被他浇了一盆冷水,立刻缩回去不说话了。   秦霜被他那么一看,打了个寒战。   然而她今天的奇遇还没有结束。下班前裴铮言叫她过去,说是有事要问她。   还能有什么事,她撇嘴,战战兢兢的进了裴铮言的办公室。   “裴总好,”她立马道,“不知道您找我有什么事?”   裴铮言正在签署什么文件,从纸上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坐。”   “谢谢裴总……”她局促的坐下。   “我是想问问你,今天下午来的那位女士,是你送走的?”裴铮言忙了一会儿,盖好笔帽,才问她。   “准确来说不是我送走的,”秦霜尴尬道,“那位女士是等了您一会儿,自己走的。”   裴铮言正襟危坐,双手十指交叉摆在面前,“她来到走一共多久?”   “不到半小时,”秦霜如实汇报,“那位女士来到这一层,我上去问她有没有预约,她说没有,我就按例回答说,没有预约是见不到裴总您的。”   她说完了之后偷偷的观察了一下裴铮言的表情,没看出很生气。   “然后呢?”   “然后女士就说,她坐在这里等您就好,所以她坐在外面的沙发上等着,我想裴总您很忙是不顾上见没有预约的客人的,就想要劝女士离开。但女士一副不急的样子。”   “她有没有问你什么话?”裴铮言的目光犀利的射过来。   “有,”秦霜点头,“她问裴总您是不是最近特别忙,我说是;她还问是不是有很多像她这样的人来找裴总,我说裴总的客人很多,什么样的都有。”   裴铮言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继续。”   “然后……然后女士夸了我发型好看,我和她随便说了几句,她就走了。”秦霜直接忽略了严知禾野蛮的上门挖角。   “你为什么不拦住她?或者为什么不来告诉我有人来找我?”裴铮言发难。   “是严小姐自己要走的呀……”秦霜有点被吓住了,“而且裴总您一向不见没有预约的人啊……”   她说完了忽然意识到什么不对,连忙捂住嘴,又觉得不对,赶紧把手放下。   果然裴铮言笑的非常阴险,“你怎么知道她姓严?她给你说了她的名字?还有什么?”   “我只知道她姓严,是她自己告诉我的,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秦霜做贼心虚,赶紧否认。   “哦,”裴铮言立即恢复了冷冰冰的态度,“你没有留住我重要的客人,这个月工资扣掉一半。”   秦霜立即开口,“严小姐问我的名字,我就给了她一张名片,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这个月你的业绩不好,上岗态度不认真,剩下一半也扣掉。”裴铮言继续面无表情。   “裴总,我说……”秦霜觉得自己简直都要泪流满面,乖乖的把严知禾劝她跳槽去严氏集团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裴铮言,不过中间漏掉了她得到了严知禾电话这种关键信息。   不过挖角的故事够劲爆,裴铮言已经被震惊了。   他抬起手去扶了一下额头,这种事情也就只有严知禾能干的出来,公然挖他的人,还给他打电话打的理直气壮。   “看在你还算诚实的份儿上,工资不扣了,”裴铮言对秦霜说,“今天下午这件事不要对别人说起。”   “好的裴总,裴总再见。”秦霜迅速的退出了总裁办公室。   裴铮言凝目看着远处天色,觉得宁可严知禾天天都这么无理取闹,也比杳无音信不理他的好。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可耻的发现自己居然在笑。   真是有点神经不正常,他想。 作者有话要说:     ☆、开门   自作孽,不可活。有些时候别人犯的错误却会加倍偿还到自己身上。严知禾从来都没花费时间抱怨过这世界多么不公平,因为她不喜欢无病呻吟。   “这能喝醉吗……”她对着一瓶酒喃喃自语道,酒液橙黄,在灯下闪着盈盈的光。她不想醉,也不想清醒,却想要那种介于清醒和模糊之间的状态——准确来说,她想要自己看起来喝醉了,实际却没醉。   这就是严知禾,她想要做的事情,都会想方设法做到。在允许的范围内,她不介意自己是否是卑鄙,是否伤了别人感情,或者是否在利用别人。   说利用多难听,她想,其实她只是有点生气:生气裴铮言当年家里出了那么多事都不告诉她。她今天去了裴铮言的公司,说出那些话,无非就是想让他不好受。   严知禾认真的在本子上写到:“没有人能理所当然的接受别人施加的痛苦,即使他有一千个理由都不行。隐瞒是这世界上最脆弱的谎言,会毁掉最坚固的感情。”   她讨厌裴铮言对她的隐瞒。这个人总是自以为坚强,自以为是,说出那种话,害自己远走异国他乡。她要是到了现在还没看出来裴铮言对她的心思和小九九,那她的智商也白费了。   “可我就是这么个阴险的人,”严知禾对着酒瓶兀自笑了笑,“我做错的,我会挽回;而你做错的,我会让你饱尝痛苦。我又不是圣母,一码归一码,账要算清楚。”   她的职业习惯,干什么事情都要算清楚。她深知这世上没公平可言,但却努力在自己身上达到一个公平的节点,来满足自己的内心。瞧,这就是高智商人群。   严知禾大义凛然的打开了酒瓶,拿杯子加了冰块,簌簌仰起脖子往下灌。她觉得自己的样子有些像小时候喝中药时候的毅然决然,可能连嘴里喝的东西是什么味道都不知道,但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喝了下去。   可能她和裴铮言的感情也一样。本来走到了悬崖边上的两个人,此时又有机会回头,她会怎么做?   别人可能会大哭一场然后回头,但严知禾不会。她会拉着裴铮言一起跳下去,哪怕摔个粉身碎骨。因为摔下去,才是新生。   旧日的感情已经随时间磨灭在烟尘中,她既然心里还有他,就配得上一个新的开始。   她不想认输而已。   酒液穿肠而过,磨的胃里火辣辣的疼,她揉了揉眼睛,觉得有点恶心。但这恶心的感觉反而拉住她所有的神经,让她保持着清醒。   她去厕所看了看自己的脸色,两颊粉红,眼睛刚才揉的有点肿,正是她满意的状态。   于是她笑了笑,回到了客厅,拨出了一个电话。   “知禾?”那边很快接了。   “晚晚……”严知禾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你说我是不是特别烦?”   “怎么会?”林晚有点莫名。   “有时候我觉得我就是个贱人,”严知禾喝了酒,声音飘飘然,像是飞到了天外一样飘渺,“所以啊,我才会做不到斩断情丝,重新再来。”   “知禾,你的声音怎么回事,喝酒了?”林晚是心理医生,感觉自然很敏锐。   “我以前一直觉得这段感情里做错的人是他,”严知禾淡淡地说,心里真的有点难受,“后来我才明白,原来无理取闹的那个人是我。是我不管不顾,是我不闻不问的就走掉。我又任性,又长得丑,又没有一颗真心捧在他面前,裴铮言到底图我什么呢?”   宁晨对她说了那些话之后她才明白,原来裴铮言才是一直默默承受的人;而他们错过这么多年,竟然都是她任性在先。她下午去给裴铮言说那些话,还不知道会在他心里留下什么痕迹。   她说完话,静静的坐在那里,发现自己的眼泪无声留下。   她觉得很讽刺。原来自诩很坚强,自诩要扳回一城,却在这时候,身不由己,泪腺替自己做出了很本能的反应。倘若现在她身边有一个观众,可能还会夸奖她演技真好。   “我们俩之间一直都在互相伤害,”她声音带着点哭腔,“他当年在我心口捅刀,后来我伤害他;现在他心上的伤口,全部挪到了我身上,我竟然觉得理所当然。”   “晚晚,我心里难受,很难受。”   不管她多坚决,有多大的决心要重新开始,对于过去的一切,她都不可能无动于衷。而今晚的这些眼泪,就当是对过去的祭奠,泪洒前尘往事,浇灌所有的年少岁月。   只愿未来的花朵,在理智的土地上悄然绽放。   “知禾,你在家里?”林晚冷静的问,“你把酒放下,再别喝了。”   “是我失态了,”严知禾愣了一会儿,沉在记忆中不愿意出来,“这么晚了你也睡了吧,我会好好的,挂了。”   她挂掉电话,沉思了一会儿,抬头看着墙上的时钟,现在十一点半。   沙发很软,坐垫抱在怀里也挺舒服的,她忽然觉得和坐垫过一辈子也挺好的。   十一点四十五的时候,严知禾的手机再度响起。她拿起手机,抿了抿嘴,还是接起来了。   “知禾,你喝酒了?”裴铮言的声音伴着电流音传来。   你怎么来的这么慢,严知禾心想。   “不关你的事。”她觉得有点烦。   “开门。”裴铮言这下说的斩钉截铁。   “啊?”严知禾的声音明显非常吃惊,“你有病?”   “我就在你家门外,你来开门。”他淳淳善诱,企图诱导一个喝醉的人。   严知禾站起身来去开门,看都没看猫眼,直接打开了门。果然裴铮言握着手机站在门口。   她一开门愣了一下,第一反应就是把门关上,但裴铮言眼疾手快的把胳膊架在了门边。严知禾皱眉,而就在这一瞬间,他已经侧身进了门。   严知禾脸色绯红,怀里面还抱着坐垫,一看他进了门,露出很挫败的表情,一下子悻悻然倒在了沙发上。   裴铮言进门先审视了室内环境,在看到桌子上的酒瓶时明显的皱眉,之后迅速把门反锁好,走到窗户边上拉好了窗帘。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严知禾默默的想到这倒像是想毁尸灭迹。   裴铮言坐到了她身边,直接把剩下一点的酒瓶扔到了垃圾桶里,“一个女孩子不要一个人喝酒。”   “那都是钱。”严知禾对于这种浪费的行为很不耻。   “再多钱也没有你的身体重要,”裴铮言说的自然,“一个女孩子在家喝酒,万一出了什么事,谁负责?”   “裴铮言,怎么哪里都有你?”严知禾不高兴了,往身后的沙发里缩了缩,一副自我保护的姿势。   “我是打不死的小强,无处不在。”裴铮言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自然的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啊?”严知禾表情仍然是迷糊又木然的,半天没反应过来。   “看来是真的喝醉了……”裴铮言看着她的脸,叹了口气,伸过手去探她的脸,果然很烫,配上她那脸色,真是红彤彤的秀色可餐。   “你离我远点,”严知禾往后退了点,“男女授受不清。”   “你高中的时候就抱过我,咱俩早就不清了。”裴铮言淡淡地说。   “我不记得了。”严知禾飞快地回答,理直气壮。   “你不记得可是我记得,你要为我一辈子的贞操负责,”裴铮言弯起嘴角笑着,缓缓的靠近她,“要是在古代,拉个手都算私通,更别说抱在一起了。”   “裴铮言你不要脸!”她怒摔抱枕,结果被裴铮言稳稳接住。   她真的有点生气,借着酒劲又抓起另一个抱枕冲着他摔过去,还是被裴铮言接住。   手边实在是没东西了,她怒气冲冲的看着对方,一副恨不得摔沙发的样子。严知禾平时都是冷静而有心思的人,和他一样喜欢把所有东西都提前算计好,而今天因为喝醉了,反而显得有孩子一样的幼稚,裴铮言反而觉得很可爱。   “哪里有你哪里就有我了。”他简单的总结。严知禾现在明显神志不清,说太多话她理解不了,还是挑简单的走。   “你有什么好的,我才不要你,”严知禾嘲笑他自恋,“你先勾引我,然后拒绝我,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去欧洲的这些年,我心里想着你,可能从来没有睡好过。做梦也是你,好梦是你,噩梦是你,看见别人情侣走在一起我想的也是‘不知道裴铮言现在会不会拉着另外一个女孩子的手在甜言蜜语’。你伤了我的心这么多年,我为什么还要要你?”   她表情很认真,说起话来微微嘟着嘴表示自己的不满。   裴铮言叹口气,倾身去把她拉到怀里,环住她的腰,在耳边低语道,“是我不对,你要怎么样我都随你。”   “我不要你了,真的,”严知禾说的有股正义感,好像是拯救了地球,“我说过了,你们家的门不是我能高攀的。”   裴铮言直接堵住了她的嘴。严知禾嘴里的淡淡酒味通过唇齿间的纠缠传到他嘴里,让他浑身一震。   这是严知禾的气息……他多年所想的女人,终于在自己怀中辗转。   严知禾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发现他接吻的时候表情很专注。眼睛是微微闭着的,眼睫毛低低的颤动。   可她并没有为美色所动,用力挣扎,扭在裴铮言怀抱里。   裴铮言不放,她就直接上牙齿,咬了裴铮言一口。   这招很有效,果然他吃痛的放开了她。裴铮言摸着自己的下唇,只是摇摇头。   “裴铮言,我不是废铜烂铁,不是你想扔就扔想捡就捡的,”严知禾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站起身来,“我会嫁给别人,哪怕过的不开心,都不会嫁给你。”   她说完话就觉得胃里翻腾的厉害,嗓子一阵酸涩,于是也顾不上打理裴铮言,直接跑到厕所里对着池子开始呕吐。   果然她不太适合喝酒,连身体都极端的不配合。血液一下子全部涌上头部的感觉非常糟糕,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严知禾第一反应就是打开了凉水,往脸上泼了一把。冰凉的感觉果然让她一下子从刚才那个吻里清醒了。   她还想继续泼,却被裴铮言一把拉住了。他拿起旁边挂着的毛巾,帮严知禾细细的擦脸。严知禾看着他那种专注的样子,就像痴傻一样站在那里,任由他抱住了腰。   “有时候我真是不知道拿你怎么办……”裴铮言温柔的叹息。   严知禾痴痴的伸出手去抚向裴铮言的脸。从他的额头一路向下,略过鼻梁,滑到唇线。他的外貌是极为出色的,每个五官都优美异常。可能就是这个皮相,让自己甘愿沦落了这么多年,严知禾想。   裴铮言并不说话,任由她的手指慢慢划过。   严知禾弯起嘴角笑了笑,忽然将手移开,反手就甩了他一巴掌。   “我最讨厌你的不是你拒绝我,”严知禾恨恨道,这次眼泪流的止都止不住,“我最讨厌的就是你瞒着我那么多事,什么都不告诉我。你家,你妈妈,你爸爸,你的一切,你都不肯说。好像我就是一个外人一样。却是我痴了,我本来就是个外人,有什么资格管裴大少爷的家事?你断绝关系,你清苦打工上学,缔造的全部是属于你一个人的神话,而我就只是个看客。可能你觉得我看着就行了,但我不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就是不隐瞒和信任,可是裴铮言,你扪心自问,你做到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算计   她伸出食指按住裴铮言的嘴唇,不让对方辩驳,“宁晨把什么都告诉我了。我是很伤心,觉得自己一声不吭的走掉是个傻子,但我更生气。你以为你这件事做得很对是不是?那么我现在告诉你,这就是你最大的错误,你什么都不说,我也不会原谅你,我们俩之间没可能了。”   严知禾说话简洁有力,道出最狠心的话。   她一手撑向洗手台,一手推开裴铮言,“现在你放开我。”   裴铮言松开了手,她侧身往前走了两步,却没站稳,向右边晃去。大脑血量过旺或者不足,都会出现一瞬间的眩晕。   但她被裴铮言稳稳接住。裴铮言显得很刀枪不入,直接弯下腰去揽起她的腿弯,把她打横抱了起来,走向了卧室。   严知禾被轻柔的放在了床上,看仇人一样看着裴铮言,“你想要干什么?”   “快睡,”裴铮言帮她拉开了被子,“已经十二点了,明天还要不要上班?”   又来了,又是这么一副临危不乱做什么都井井有条的样子,严知禾最烦他这样。她想了想,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办法了,索性背过身去拉着被子就睡了。感到床明显的一沉,裴铮言在她身边躺下,她也无动于衷。   而她身边有他的感觉又很安心,她本来就精神不好,所以很快入睡。   裴铮言听着她的呼吸逐渐平稳,倾身过去帮她拨了耳边的碎发,又在她额角轻轻一吻,从床上起身。   她一直都是他的软肋,他的所有原则在她面前就是一纸废话。   他笑了笑,关上了卧室的门,躺在了沙发上。和毫无防备的严知禾躺在一起,他还不是柳下惠,做不到坐怀不乱。   夜晚悄无声息,匆匆流过。第二天早晨裴铮言的闹钟刚一响起就被他眼疾手快的按掉了,是六点半。   他一夜在沙发上凑合,担心严知禾,睡得也不是很好,起身很快。走到卧室看了一眼,严知禾睡得很安稳。他走过去帮严知禾掖了掖被单,又关掉了空调,这才放心的出门。出门之前,他从门口的竹篮里顺手带走了什么东西。   严知禾早晨醒来已经是七点半,一睁眼看见的就是自己的衣服一丝不乱的穿在自己身上,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想必裴铮言已经走掉。昨晚她觉得恶心难受,但心里还是清醒的。她起床洗漱,出门前发现自己的竹篮里那把大门的备用钥匙不见了。   严知禾咬牙切齿,“裴铮言你个顺手牵羊的杀猪!”   而这个顺手牵羊的杀猪此时此刻正在接受医生林晚的心灵拷问。   “你在她家里待了一晚上,你们什么也没做?”林晚在电话里大吼大叫,“裴铮言你骗谁呢?”   “并不是人人都像你和宁晨一样干柴烈火。”裴铮言左手翻过一页文件,顺便标出几个错误。   “……你就嘴硬吧,别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林晚嘴硬,“要不是我昨晚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你,给你创造这么好的机会,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喝西北风。”   “嗯,是要谢谢你。”   “一句谢谢就够了?”林晚继续话唠,“知禾昨晚那么不爽都去喝酒,全都是因为你。你现在是站在聚光灯底下,要是对她不好,都不用我出手,自然有人收拾你。”   这个“有人”是谁,不说裴铮言也知道。   他应付了两句之后挂掉了电话,仔细研读自己的文件,确认无误后让秘书拿去再做修改。   “怎么回事?这个投标函错误百出,连基本的逻辑都没有。报价不仅不够普通开支,还没有盈余上下波动的区域,”他对秘书说的毫不留情,“打回去重做。”   他神色严厉不带感情,秘书赶紧拿了标书退出门去,不想惹上他的怒气。   他其实没生气,又看了些草案之后想起了严知禾,神色变得柔和。   林晚还以为严知禾对于他昨晚的出现很意外,可严知禾怎么会猜不到林晚会第一时间通知他?   严知禾的智商,远远在普通人之上。她昨晚的表现,可能就是想借酒说出一些话,包括那个巴掌。而她既然想要,他就会无条件的宠着她,让她做想做的事。   谁让她是严知禾。   裴铮言觉得自己的受虐体质越来越严重了,而他心甘情愿的被严知禾虐着,乐此不疲。   下班之后他直接去了严知禾的学校,等在数学院楼下。严知禾一出教学楼就看见他的路虎大喇喇停在路边,十分招摇。   她直接冲着他的车走过去,看见车窗摇下,裴铮言坐在那里微笑。   “有何贵干?”她表情淡漠。   “一起去吃个饭。”裴铮言走下车来,帮她打开了另一边的车门。   严知禾看了看身后,有几个教授也陆陆续续的下班,正往自己这边看过来,便只能提着手袋上了他的车。   “火锅。”她简洁的说,并不喜欢什么高档会所。   裴铮言开车带她去了一家新开的主题火锅店,以哆啦A梦为主题,满店都是蓝色的哆啦A梦,从墙上的彩绘到桌上的图案,十分卡哇伊。   服务生端上来碗筷,她发现连碗都是那只蓝胖子猫的造型,圆嘟嘟的冲着自己笑。   她顿时觉得自己没脾气了,拿起笔勾了几个菜,交还给了人家。锅煮的沸腾,菜很快端上来。裴铮言看见严知禾并没有点内脏之类的东西,瞬间觉得心情很好。   “要是让员工看见你在这里吃饭,可能会让你很没面子。”严知禾干巴巴的说,其实她说吃火锅只是随便一说,没想到裴铮言真的带她来了火锅店,还是这么有个性的一家,她甚至都很好奇裴铮言是怎么知道这家店的存在的。   “去你学校的路上看见一个路口有这家的广告,觉得有点意思,就带你过来尝尝。”裴铮言好像看透她的心思,为她解答。   她抬起筷子尝了尝,觉得锅底豆瓣的味道太重,不过总的来说无功无过。   “知禾,有些话可能不能对你说,但我还是说出来,”裴铮言看她吃得差不多了,这才放下筷子谨慎的说,“那时候我说不喜欢你,当然全部都是违心的话。我家里出了那样的事,不想让你为我担心,不想拖累你,所以才狠心拒绝你。看着你一句话不说的就离开转身就走,我心里比你更难受。”   他说的很诚恳,严知禾默默地听着他提起以前不怎么说的话题。   毕竟这话题在以前都还是禁忌。   “后来我发现自己做了最错误的决定,跑去找你,却发现你已经走了,事情变得无法挽回,这才明白有些错误可能要一生来偿还。”裴铮言说这话的时候语速很慢,小心翼翼,好像在思索怎么说才合适。   “我要是一直都不回来,你会怎样做?”严知禾突然抬头问他。   “我会安排好事业和家庭,做好自己的公司,等一切都平稳缓和,再带着这些去找你。”裴铮言笑了笑。   他的知禾永远都配得上最好的一切。他的一切都是她。   严知禾凝视着他,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很让人觉得心疼。但她抑制住心里的怜惜,脸上面无表情。   “你昨天说的很对,一切是我的错,我不该瞒着你,我不该用那么幼稚的方法企图让你远离漩涡,”裴铮言继续说,“现在我意识到错了,但愿还来得及。”   严知禾知道他在等一个答案,却答非所问,“我以为没有我你可以过得很好。”   她以为她离开的这些日子,裴铮言早都已经娶妻生子。   “如你所见,”裴铮言淡淡道,“我在等你回来。”   “我回来的时候你去机场了对不对?”严知禾问,“你看见我了,也不说。”   “我那时候觉得,可能你最不愿意见到的人就是我。”裴铮言实话实说,说到这里有点低落。   严知禾觉得自己心更疼了,又暗骂自己贱,见不得他受委屈。   裴铮言啊裴铮言,你真是好手段……昨晚她刚用了醉酒的借口在他身上把所有的气都撒了,今天他就跑来撒娇装委屈。他明知道自己最见不得他这幅样子,怎么都会心软。   他们两个之间的游戏就是互相试探互相出招,明知对方的手段,却都笑着入了圈套,回头再算计回来,乐此不疲。可归根到底,他们却都极为确定,对方心里最爱的人就是自己。   “我不愿你见你,你想得很对,”严知禾答的自然,“我为什么想见一个害得我刚去欧洲每晚哭醒的人?我脑子没病。”   会装柔弱是不是?她也会,反将一军。   果然裴铮言有点气软,皱眉道,“我知道,全部都是我的错。”   “不,你不知道,”严知禾摇摇头,“再美好的感情也有个期限,你没有理由要求我为你留了这么长的保质期。”   她说完话看着手里的哆啦A梦碗,不去看裴铮言的表情。   裴铮言却笑了,“知禾,你记不记得,你上高中的时候,熬夜看《哈利波特》?”   他话题变得很快,严知禾下意识点了点头。   她那时候确实疯狂痴迷于哈利波特的魔法世界,什么霍格沃茨,什么魔法师男巫女巫麻瓜,都一清二楚。第二天顶着黑眼圈来上学,还被宁晨和林晚嘲笑。   “我记得你最喜欢的人是阿不思·邓布利多。”裴铮言说的很肯定。   “是他。”   邓布利多是智慧和宽容的象征,也是严知禾最喜欢的人物。他给了哈利老师一样的爱,又教了哈利如何做人。最后老人从高台上坠落的情节看的严知禾哭了好几天。   “现在我也很喜欢他,”裴铮言笑的清浅,“因为他肯给别人第二次机会。”   裴铮言的话轻轻的戳在她心里,直入四肢百骸。   她抬起头去看着裴铮言,这是自己爱了很多年的人。   “机会都是给有准备的人,”严知禾缓缓道,“铮言,我觉得心很累。”   “你有时候性子要强,喜欢折磨自己,”裴铮言垂下眼帘,“你明明是心里有我的。”   这么一句电视剧里怨妇用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居然毫无违和感。   “我真的很累……”严知禾轻声说,“铮言,我觉得我再经不起第二次折腾了。”   这是实话,她不喜欢那种期望很高又从山顶跌落的绝望感,希望永远不会再次经历。   裴铮言明白,她这是在要一个承诺。他的知禾这么敏感倔强,要她说出来那种软绵绵的撒娇的话,可能得等太阳从西边出来。   “我从来都是你的。”   我从来都是你的,心是你的,人也是你的。   从相识开始,到相知,到分开,到重逢,一直都是。   严知禾忽然笑了,觉得自己眼光很好。   裴铮言是一个出类拔萃的人,到哪里都是。时间只能把他打磨的更为成熟圆滑,磨不掉他身上刻骨的情意。   “我想吃烤肉了,”她忽然说,“我们待会儿去吃。”   “好。”   等走到烤肉摊子的时候她又说,“我觉得今天吃的很油腻,烤肉就先算了,我们去河边转转。”   烤肉摊的老板对她怒目相向,她笑着拉着裴铮言走开。   晚间的夜空明亮璀璨,闪耀星月光芒。她和裴铮言走在A市的滨江路上,默默不语。   她看着身边人时刻不离的影子,忽然想起以前看到的一句话。   “原来这么多年,你等待的只是相伴。”   是相伴,终不离。   可能她在外漂泊这么多年,等待的只是他带来的温暖感。可能是念念不忘,让他终于等到她。   严知禾握住裴铮言的手,静静地看着江边远行船的远灯。   我等的,一直都只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这里了,想把他俩合起来揍一顿。并不是我非要说他俩智商多高,但有些人就是活得很累,想事情都要绕圈子。他俩可能一辈子最悲剧的事情就是遇到对方,被折磨啊,阿门。怎么结尾被我写的像完结的样子啊囧,我还要他俩互相过招呢,林晚宁晨还有故事呢啊囧   ☆、番外1   他有时候梦里会有严知禾当年失掉神走掉的那个背影,而那个告别青涩的夏天也永远伴随着连天的倾盆大雨印刻在他的记忆中,成为隽永。   其实他们认识的很早。   “我叫严知禾。”在一个例行的商业聚会里,秀气的女孩子站在他面前,豪不羞涩的自我介绍。那时候母亲已经身体不好,但还是坚持出席这种浪费时间精力的活动,并告诉他那是严家的小女儿,和他同岁。   他问道,“为什么取这个名字?是因为‘锄禾日当午’和‘谁知盘中餐’两句刚好对上吗?”   严知禾嘟着嘴说,“取名字的问题去问我爸爸妈妈。”   后来他们进入同一所中学,他逐渐发现,严知禾根本不是个典型的贵家小姐,而是像个爱学习的乖乖女,简直要钻到书里才罢休。   “裴铮言,我觉得你这个解法不好。你用老师讲的柯西不等式,两步就能得结果。”她拿着一沓稿纸在他面前很骄傲的样子。   他那时候觉得严知禾简直是个天上横空降落的学霸,大概是他们这些商圈子弟里面的一朵奇葩。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严知禾第一对穿着打扮没兴趣,一张脸素面朝天;第二对男生没兴趣,在女孩子都萌动犯花痴在墙角偷看帅哥的时候严知禾还在背单词。他觉得严知禾的与众不同很有意思,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注意到了她。   后来高中他们的关系越来越近,严知禾也变成了大姑娘,出落得慢慢亭亭玉立,即使不施粉黛也楚楚动人。严知禾不喜欢和爸妈朋友的那些儿女来往,因为充满了铜臭味儿,反而交了一位至交好友,名叫做林晚。林晚此人大大咧咧是个典型的女汉子,和腹黑的严知禾刚好凑成一对,优势互补,简直所向披靡。   高中其实是个很有意思的时期,学习是最紧张的,而春心也是最萌动的。严知禾和林晚长得都很甜,而严知禾气场足,林晚更带着一种霸气,这让无数男生动心不已。   男生这边,裴铮言对自己的长相如何心知肚明,再加上阳光美型男宁晨,走在校道上不知道能俘获多少女孩子遗落一地的芳心。   女孩子追求男生一般都很羞涩,喜欢递张情书什么的表明心意,如果对方有意思,就会约她们出来。但偏偏有些人连递情书的胆子都没有,只好找别人代劳。   冬天外面寒冷,室内暖气下暖意蒸腾,一张口能喝出白气。严知禾顶着冻得通红的鼻子,进了教室摘下了帽子,往裴铮言和宁晨桌子上各放了几封信,然后面无表情的站在他们身边。   宁晨先不看自己的,而是探过头来数了数裴铮言面前的数量,然后一对比,乐了,“铮言,你四封,我六封,我比你多两封!”   “你至于吗乐成这样?”他摇头,对宁晨连这些东西都要争强好胜表示不解。   这时候林晚从教室外面进来,看见他们桌子上一堆信,眼疾手快从宁晨手下抢出一封,拆开之后是粉色的信纸,让人看了就一片恶寒。   林晚掐着嗓子开始朗读,“宁晨学长,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是我的亚当,而我是你的夏娃,我的世界因为你才有了存在的意义……”   裴铮言咳嗽了两声。   “……宁晨学长,请允许我叫你一声哥哥!哥哥,你那甜美的容颜,让我想起来夏日里的冰淇淋,看着就想咬一口……”   严知禾特别不给面子的直接笑了,笑的花枝乱颤。裴铮言仰脸看着她的样子,忽然想起来以前看小说写的冰美人,应该就是她这样子。她身上还有冰雪的晶莹痕迹,皮肤白皙透亮,好像娇研的花朵。   他不断的发觉,他好像喜欢上这个女孩子了。他心里笑了笑,这样很好。严知禾不管是人还是家庭条件都优秀的不得了,他俩在一起完全不会担心有别的阻拦因素。   “铮言,发什么愣?”严知禾在他面前晃晃手,示意他回神。他扭头一看,那边林晚阴森森的看着宁晨,后者还强词夺理的嘴硬。   几番斗争下来,宁晨败下阵来只能自叹不如,一把揽住那些情书,一齐撕碎,扔到了班级垃圾桶里面。   “呦,这么绝情?”林晚冷笑道,阴阳怪气,“说不定里面有个妹妹是你梦寐以求的类型。”   “不会有的,我梦寐以求的女神她们都达不到,”宁晨叹道,“我的曼玉女神,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男装都那么英朗,真是折煞世间所有好男儿。”   “原来你喜欢那样的啊。”林晚特别挣扎的扯了扯嘴角。严知禾摇了摇头。   “那当然,我就喜欢那样的。”宁晨说的开心。   林晚“哼”了一声就转过身去不理宁晨了,把后者搞的莫名其妙。   裴铮言看了宁晨一眼,自己这个好友对于感情的迟钝真是让人很无语。他们两个明明就是欢喜冤家,可是互相都不说,这要闹到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她这是有什么毛病!”宁晨对他俩抱怨,莫名其妙。   严知禾才不管那么多,伸手对两位男士说,“我帮你们拿来这么多情书,说,怎么谢我?”   宁晨有点怕她,觉得她身上御姐范儿特别浓,基本上是不敢惹的类型,赶紧说,“禾姐,我那天看到了一只毛绒狗,差不多有半人大,我觉得你肯定喜欢。”   严知禾喜欢狗是众所周知的事,而送一只毛绒玩具对于宁家小少爷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严知禾眉开眼笑的点点头,“我下个月过生日,那时候送我就好啦!”这马屁是拍到了点子上。   “我有一套《哈利波特》英文原著,到时候一起给你。”裴铮言笑吟吟地说。   “好极好极,你俩觉悟很高。”严知禾很满意。她想了想,本来要走,结果又停住,问裴铮言,“你那些信不撕掉?”   裴铮言摇头,“好歹也是人家用心写的,我不会看,但也不会在学校就撕。”   他一般是回到家里直接扔进垃圾桶。所以他屋子里的垃圾桶常年躺着各类求爱信件,五花八门,七彩颜色十种文体应有尽有。   “挺怜香惜玉的啊,”严知禾随口一说,随即皱眉,“不过你这样子叫做不会拒绝女生,这样子可不行。裴铮言,你以后不会是打算往花花公子的方向发展吧。”   “有禾姐你在他哪儿敢啊!”宁晨幸灾乐祸的看着裴铮言不算后院的后院着火。真是风水轮流转。   裴铮言扫了他一眼,他装作什么都没说看向别处。   “跟我有什么关系?”严知禾觉得莫名其妙,“不过相信我吧,我说的没错的,你要自己自律才行。”   她撂下一句话就轻飘飘的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   “行了兄弟,你喜欢她那点小心思我能看不出来吗!”宁晨看当事人走了,坐到裴铮言身边打趣,“你要追禾姐我觉得吧,还是慢慢来。至少目前来看,我觉得她心目中作业的分量好像和你的分量差不多。”   裴铮言竟然感到很欣慰,他起码是和作业平起平坐的。   后来两个人经常来往,裴铮言抓住了严知禾爱学习的特点,色诱加学习诱,终于把美人一颗心慢慢骗到手。严知禾嘴上不说,行动表现上自然的仿佛他俩已经恋爱多年生米早都煮成熟饭。   他对自己还是挺满意的。   他和严知禾经常有小小的赌约,赌成绩和分数。严知禾有时候考不过他,去他家坐坐。那时候他母亲已经卧床不起,父亲又忙于工作,经常不回家。   他家里有个小阳台,阳台上摆着小茶几,旁边有个竹秋千,看起来很田园很小资。严知禾和他一起做完作业就跑到阳台上有以下没一下的晃秋千,那身影真让他觉得恍惚。   高中的男生其实已经慢慢走向成熟,他又比一般的孩子想得多,所以自然对严知禾有了不同寻常的心思。在他的打算里,严知禾是以后要成为他妻子的人。   严知禾有一段时间觉得自己吃胖了,整天惊恐的不得了。   她一下课就捂着脸道,“我觉得我要变成胖子了胖子了胖子了……”   她又忽然耷拉着脸皮说,“变成丑八怪了怎么办……”   “怎么会?”他莞尔。   严知禾看见他冲着自己微笑,脸颊稍微泛红了一些,但也许连她都没注意到自己这样的小女儿姿态,“我假期要每天去跑步,还要练跆拳道,女子防身术……”   裴铮言皱眉,“女孩子家打打杀杀的多不好。”   “哦,那就算了,光减肥吧。”严知禾听他说不好立马打消主意。   人都说,女孩子看见自己喜欢的人,才会注意仪容,才会脸红。裴铮言心里莫名的开心着。   “你不胖,不用减,真的。”   “不用安慰我。”严知禾越来越尴尬,埋头去看习题了。   他心里开心着,因为他在严知禾心中的地位已经俨然超越了作业,变得很高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有没有人在看啦><不过不管有没有都没关系。如果有人在看我要请个假,两三天,因为要做个国际飞行~   ☆、备胎      苍天悠悠,严知禾觉得自己和裴铮言的和好真是简单的一塌糊涂。   她开车走在上班的路上,等红灯的时候想了想昨晚上她说的那些话,觉得自己真是一遇上他就千万种柔情全部展开,凌厉的心思和脾气也不知道收到了哪里去。   可能世界上永远都有那么个人……你不知道他对不对,但你根本无法放弃他。   她从来没有放弃过他,就像他不曾放弃她一般。   走在校道上的时候,她接到裴铮言的短信,“今晚下班后校园外面等你。”   她简单的回复了一句“好”,心里有些百味陈杂。   今晚这个时间点有些特殊,只因是严家搞的例行商业聚会,以互通消息和交流感情为主要目的,组织起裴家和宁家一起吃顿饭。三家其实互相间都多多少少是亲戚,已经血脉不可分割,所以这顿饭也就是个家庭聚会的意思。严知禾回来之后还没有参加过这种活动,只是昨晚才收到严知秋的通知。严知秋最近是个超级奶爸,已经忙到快崩溃,严知禾有自知之明根本不去打扰他,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外人还是不要破坏比较好。何况宁微身子虚弱,被严母按在家里不让起来,严知禾也没有探望的由头。   她心里感觉有些奇怪,不是为了这个聚会,而是为了裴铮言。   宁晨的消息永远跑得比早晨的太阳还要快。他告诉她,这个聚会每年都有很多次,而裴铮言自从上大学之后就再也没有参加过。   严知禾经他这么一说立刻就明白。裴铮言不来的原因只能有二,一是她不在,二是裴父可能会带上他不想见到的人。   果然,询问之下宁晨回答说,裴父虽然答应了裴铮言永远不让那个女人进裴家的大门,但却会带着她出席这个聚会,想来也是一种安抚,以表对她身份的认可。   裴父闹出来的事,三家都心知肚明。这些年里宁家和严家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只是人家的家务事。而对于裴铮言的这位后妈,严知禾没有一点概念。听那些传言,想必根本就不是个省油的灯,而裴铮言这次为了她,愿意与父亲和后母同桌,她心里颇有些感慨。   裴铮言从来都是心里主意极为正的人,他想做的事情别人拦不住。她即使是隐约猜到,也无可奈何。   顺利上完课,回答了几个学生的问题之后,她回到办公室,见到叶欢斜靠在门边,瞟了她一眼,笑道,“你今儿个倒是心情好。”   “是吗?没想到叶老师还会读心术。”严知禾才不是喜怒形于色的人,不会被叶欢三言两语就骗出心事。   “我对星座和玄学都有一点了解,或许还能给你看个手相,”叶欢耸耸肩,侧身进了她的办公室,然后拉上门,“我是看你气色还不错,不像前段时间那样看起来在自虐了。你看,今天你的唇角都是不自觉弯着的。”   严知禾透过电脑的黑屏幕看了看自己,果然眉目都是开颜的,“你观察力不错。”   “我当然希望你有好心情,”叶欢摊手,大大咧咧的在凳子上坐下来,“否则再晕倒一次,我也要跟你一起晕了。”   “哦,是吗,”严知禾把自己的教案一张一张整理好放进文件夹,“我觉得陈教授肯定会把你送去医院的。”   陈教授是位秃顶老教授,带着虎皮边眼睛,一双小眼睛颇为犀利,经常看年轻人不顺眼,总想找叶欢和严知禾的岔子,却总是无从下手。   叶欢闻言嘴角抽搐了一下,“我宁可就晕在那里自己醒过来。”   “叶老师今天很闲?”严知禾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到五点。   “每天都不太忙,”叶欢这个时候倒是很坦诚,“我来,就是想问问你,我那天的提议,你考虑的怎么样?”   他那天的提议,就是他俩各取所需。   放在当时,她可能差点就同意了。而现在,她又有了新的选择。   “我想过了,答案是否定的,”她笑了笑,端坐在那里,摇了摇头,“即使是看起来很合适,我也不想将就。”   因为她一直有自己的那个人,而那个人现在就在她身边。有些事情,任性可以,但不能豁出去自己的幸福。她和裴铮言的吵吵闹闹,不能上升到毁掉自己的终生大事上。   她现在想的正义凛然,直接忽略了折腾的是她,闹腾的也是她,想尽办法要给裴铮言一个小小报复的人,还是她。   叶欢长长吸了一口气,“果然你是心里有人。”   严知禾淡淡道,“有人没人,我都不会牺牲这么多。”   “我不知道你心里的人是谁,也不知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叶欢继续道,却也没什么不依不饶的样子,“既然你已经选择了,那就祝你成功。”   他站起身来准备出去,手搭在门把手上,又回头,“不过你要是什么时候回心转意或者和你那位闹掰了,我这里随时欢迎你。”   严知禾嘴角抽搐,“我没看出来你居然还有当备胎的爱好。”   “有时候当当备胎也挺好,”叶欢背对着她,表情莫辨,“总比什么都没有来得强。”   他说完话就拉上门出去了,留下严知禾抿嘴皱着眉。   最近这一个一个都是怎么回事,比谁深情比谁伤感吗?要是比的话,她可能能拿第一吧。   她简单补了妆,就走出校园,看见一个黑西装墨镜男冲着她走过来,身材颇为魁梧,看起来像私家保镖的样子。   “严小姐,请跟我来。”   她跟着肌肉保镖绕到了学校老楼后面的一条小路上,看见一辆黑色的车停在那里。保镖走上前去开门,“小姐。”   她侧头看了一眼,裴铮言西装革履的坐在车里,侧头微微笑着。   “我还想着要不要报警。”她上车之后开玩笑道。   裴铮言这种人肯定是有司机和保镖的,此时司机和保镖两个人就坐在前排,车子已经发动,她和裴铮言坐在后排。裴铮言握住她的手指,“本来不想这样,可今天情况特殊。”   他之前去见她,包括那次去机场看见她,从来都是自己开车。只因他觉得和严知禾相关的事情都要自己亲力亲为比较好。而今晚他要见到自己根本不想见的人,有些过场是必要的。   “我觉得你的保镖身材不错,”严知禾微微笑道,“就是脸遮住了看不见。”   前排的保镖正襟危坐,好像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是吗,”裴铮言蹭过来拦着她的腰,她一下子整个人靠了过去,头枕在他的肩窝里,“那你觉得司机怎么样?”   严知禾望了一眼,司机是个年轻小伙子,长得很可爱的娃娃脸。她不禁想到秦霜,又想到林晚,觉得裴铮言身边的娃娃脸也真是太多了,这人会不会有什么恋童癖?   “挺好的,长得就是我喜欢的类型。”她应声答到。   “嗯,”裴铮言一点都没生气的样子,“赵琦开车挺稳的。保镖叫做程水,他俩其实年纪都不大。”   赵琦和程水在前排稳如泰山,就像是完全忽略了他俩的存在。   “铮言,我在想,”严知禾忽然转换话题,“秦霜那女孩子我看着还挺舒服的。”   “然后呢?”裴铮言笑睨了她一眼,身子向后靠去,目光看向前排,不说话了。   “我觉得秦霜和赵琦还挺配的。”严知禾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赵琦抖了一下,猛的踩了一脚刹车,然后很快恢复。   “还不错,”严知禾扭头对裴铮言咧嘴,“他俩都是单身吧,身为总裁要关心一下下属福利。”   她说完话,透过车镜,看见赵琦神色纠结,像是想张口,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样子。   “严……小姐……”赵琦犹豫了很久终于挣扎着开口,“谢谢您的好意……”   严知禾看着赵琦略带稚气的脸,觉得很有意思,也不再逗他,只是轻声说,“我开玩笑的,你别放在心上。”   赵琦闻言点点头,神色轻松很多。严知禾饶有兴趣的盯着他的神情,扭过头去对裴铮言做出口型,“他俩真的是一对儿?”   要是普通开玩笑,现在的男女根本不会那么介意。而赵琦刚才脸色先是红了又白了,显得很尴尬,她不由得猜是不是自己歪打正着,真的碰巧给撞上了?   裴铮言拉过她,圈住她的身子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严知禾抿着嘴角笑了笑。   原来这世间痴情男女许多,各有各的缘法。不过就像高山流水遇知音,感情这种事情根本强求不得。且随缘吧。   车行驶到严家别墅下,程水走下车来拉开了车门。裴铮言率先下车,搭着严知禾的手带着她也出来。严知禾敏锐的注意到程水打开车门之后立马站的离她远远的,生怕自己也被她打趣几句陷入尴尬境地。严知禾嘴角抽了抽,就当没看见。   她这个形象看来树立的不怎么好嘛……   “知禾!”她思绪刚刚收回,便听见严知秋的喊声。严家大少爷站在台阶上笑迎小妹,身边是抱着婴儿的宁微。   “哥,嫂嫂。”严知禾笑着走过去,拉着裴铮言的手。裴铮言因为她这个自然而然的动作,心里很高兴。   “就剩你了,大家都来了,”宁微视线扫过两人交握的手,微微一笑,嗔怪道,“知禾,怎么也不来看看我?”   严知禾吐吐舌头,“嫂子现在是皇后娘娘,我可不敢随便去,否则被赐一丈红。”   宁微刚做母亲,脸上还是和缓慈祥又温暖的笑容,她站在那里摇着婴儿,却仿佛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裴少也来了,真是少见,”严知秋阴阳怪气地说,“俗话说得好,无事不登三宝殿。”   严知禾有点想扶额,又来了。严知秋和裴铮言之间没什么利益冲突,唯一可能的不和就是因为她。自家哥哥现在完全忽略了她做出的和裴铮言的亲密姿态,还是一副誓死保卫妹妹的样子,让严知禾觉得有点感动又有点好笑。   “是有点事情要说。”裴铮言笑的很得体。   “嫂子不能着凉,我们进去。”严知禾说的简单,拉着两个男人就往里面走。她和宁微交换了眼神,彼此看见了对自家男人心照不宣的无语。   明明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文化人,怎么一见面就跟火星撞地球似的。严知禾心里抱怨非常,却完全忘记了她才是宇宙大爆炸的始作俑者。   都怪裴铮言,嗯,都怪他当年的馊主意,这才逼走了她。   三家人都是老相识,吃饭的时候,长辈们坐在一起聊天,当小辈的只用默默无闻动筷子就好。严知禾拉着裴铮言,刚准备就坐,就听到有一个声音响起,“铮言。”   严知禾立马转身,看见裴父和自己的爸妈站在旋梯上,身后还有一个女人。那人四十多岁的样子,打扮的不算浓艳,穿着倒是大方得体。   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裴铮言的手僵了一下,便放开了。   “爸,”他简单的叫到,“叔叔,阿姨。”   严父倒是很惊喜,从旋梯上走下来,拍着裴铮言的肩膀道,“铮言,很久没见过你了。”   裴铮言礼貌的回应,“以后应该常来看叔叔阿姨才是。”   严母和宁家父母也跟着来寒暄了几句,裴铮言都一一极有分寸的应了。他和外人这样热络,却和自己的父亲形同路人,却没人提出异议。裴家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现在裴氏集团到底是谁在运转和操控,宁父和严父自然也是清楚得很。他们都是生意人,知道什么时候该怎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     ☆、适合   三家人在饭桌上坐下,便开始各自聊各自的。严知禾和裴铮言各自坐在各自的父亲身边,她抬眼望去,分明能感受到裴铮言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   他看着碗里的蟹粉,眼神就像看敌人一样凌厉。   裴宏盛看了一眼低头喝茶的严知禾,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刚才两个人进来的时候交握的手,分明被他看在眼里。而裴铮言看严知禾时候眼睛里带着的暖意,真的让他怅然若失。自己的儿子已经多久没有带着感情和自己说过话了?   他已经数不清那些日子了。   他一生叱咤商场鲜有敌手,却从来没想到过到头来是输给自己的儿子。裴铮言太过优秀,可能抢走了他所有的风头,但他无悔,因为这是他唯一的儿子。可就是这唯一的儿子当年毅然和他决裂,逼着他不得不回头。在那之后,他忽然觉得自己老了。   原来一直在巢里的小鸟,终于长齐了羽翼,翱翔蓝天。他很欣慰,又很心酸。他和裴铮言之间的关系,都是他一手造成,而他却无法挽回。裴铮言接受公司事务之后,只有在例行股东会议之上才会见他一面。他以前还经常打电话,可那边不是说有事就是明确的说不想来,搞的他反而像强人所难一样。   而今天上午裴铮言忽然约了他见面,他觉得有点奇怪。   自己的儿子坐在自己对面,身上穿着一丝不苟,得体的端着茶杯,向他投过来的视线就像陌生人。   “铮言,很久没见你了。”裴宏盛笑了笑,心里还是高兴的。   “今天晚上严家的聚会,我会去。”裴铮言放下茶杯,不接他的话,陈述的语气平铺直叙。   裴宏盛愣了一下,很快回答,“你要去?好,好。”   裴铮言自从高中毕业后就再也没参加过这个聚会,现在却忽然提出来要参加。   “我听说严家的女儿从欧洲回来了,”裴宏盛说,“我刚好见见她吧。”   “你带谁去是你的自由,不用管我。我去也是我的事,只是给你说一声。”   “我知道。”   父子俩的对话就像敷衍。   “找你来,还有一件事,”裴铮言继续干巴巴的说,实在提不起兴趣,“你以前说过事业重要,可成家立业同样重要。现在我有人选了。”   他说“成家立业”的时候语气有点嘲讽,一下子带过,好像在无形中谴责裴宏盛。   “你想清楚,”裴宏盛问都不问是谁,心知肚明。严知禾以前就和自己的儿子走得近,就在他们都以为两个人顺风顺水的时候严家女儿忽然出国这么多年连国都不回。他本来想问问儿子,但又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立场去干预儿子的感情,“你知道,和严家联姻我是绝对不会反对的。但那孩子脾气从小就倔脑子又聪明,可能不会是最适合你的类型。”   裴铮言头都没抬,淡淡地说,“什么是适合我的类型?家庭主妇,温柔漂亮,只会生孩子,是吗,您自己走入这样的圈子,现在还让我进去?”他抬起头来勾了勾嘴角,“我从来都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裴父和裴母的婚姻就是这样,两人没什么感情,走在一起,裴母一心顾家温柔贤惠,最后却沦落个重病离世的下场。   “很好,你既然想清楚了,我不会阻拦。”   “还有一件事,”裴铮言站起身来系上西装的扣子,“过一段时间的董事大会上,会有新的提案,是一片市中心的地,我会让秘书发给你。”   连一杯茶都没喝完,真是打定主意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父亲留。   可他没办法,正如他现在没办法让身边坐着面无表情吃饭的裴铮言和自己说一句话。三家人坐在桌边,每家都聊得热闹,只有他们三个人,互相之间陷入无比尴尬的境地。   “既然今天大家都在这儿,我想说一件事。”裴宏盛微笑着对严父开口。   桌上所有人都放下筷子来听他说话。   严父点点头,“但说无妨。”   “裴家只有铮言一个儿子,他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成家立业。今天时机不错,我想告诉大家倒也无妨。”   餐桌上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严知禾。   裴宏盛扭头去对严父说,“我们裴家想要娶严家的女儿,我老头子就厚着脸皮来说,希望严总同意,”他又转向严知禾,“知禾,你的意思呢?”   早在意料之中,严知禾说,“我没什么异议。”   裴铮言微不可见的勾了勾唇角。   “既然知禾自己也愿意,那我们做父母的肯定不会阻拦。”严父答应的很快,严母也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饭吃的是什么味道严知禾记得不太清楚了,只觉得这个消息倒是解放了裴铮言,而把他那没名分的继母搞的更加坐立不安。在餐桌上宣布儿子的婚讯,又是和严家联姻,不管那女人有没有动了别的心思,可能都觉得心里不舒服。严知禾并不知道裴铮言怎么逼着裴父走出这一步的,只是觉得有些事当真微妙的说不得。   饭局散了之后严父严母倒是很认真的找她谈话,询问的都是何时领证何时办婚礼的问题。她回答说觉得不急,父母也就放过了她。他们从来都不太关心细事,和裴家走在一起对于他们百利无一害,何必问那么多。   倒是严知秋不太高兴。   “知禾,婚姻大事,劝你三思。”   “没关系,”严知禾挑眉,“反正现在只是订婚,要是我不想要他了,就取消婚约。”   宁微在旁边被她这种无所谓的语气逗笑了,心中只为裴铮言的地位默哀。   “我不知道你和他之间究竟怎么样,你做了决定我不会干预,”严知秋皱眉,“只是我不喜欢这个妹夫。”   “我知道,”严知禾答的干脆,“我知道你当年勒令他不许再进严家还在他面前摔了门,我也知道你这些年都是知道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却没有告诉我。”   她直接开始转移话题,把火炮对准了自己哥哥。   “因为我不觉得他做得对。”   “但你也帮过他吧,”严知禾说,“宁晨和你都在最艰难的时候暗中帮过他,虽然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接受过你的好意,但你自己做的事说明了你也是想看着他慢慢好起来的。”   宁晨说过他们企图帮助过裴铮言,但是被倔驴子给堵回去了。   “我看他上大学上的太苦,家里一点经济来源都没有,就联系了一家金融公司让他去上班,”严知秋回忆起几年前,“可他说不用,后来自己找了另外的工作。我觉得他是个好苗子,不应该被他家里的那点事情埋没。”   严知秋纵是因为自己的妹妹的缘故再不待见裴铮言,在知道一切事情之后也不得不感慨几句裴铮言真是不容易。他看着裴铮言过的艰难,难免想出手帮一把。   “你看,你并不讨厌他,”严知禾摊手,“不喜欢不要紧,要是真喜欢了,我还有点害怕。”   宁微莞尔,“其实有些事情,说开了,一切矛盾就会迎刃而解。”   “的确,”这点严知禾赞同,“他之前一切都瞒着我,脑子大概是被门夹了。”   严知秋听妹妹这么说,心情很愉悦。   之后的第二天,裴铮言就拉着她去买戒指。她看着金光灿灿的店面皱眉,“这么浮夸,有种走进去就变成黄金老太婆的感觉。”   “我还养得起。”   “你二话不说直接去我家把婚事都定下来了,我还没有问你的罪。”严知禾不怎么配合。   “你不是早都猜出来了?表情一点都没有吃惊。那说明你自己就是愿意的。而且你自己也说没有任何意见。”   严知禾瞪了他一眼,转身走进店面。她看了几款样式简单的对戒,最后裴铮言从其中挑了一对买了下来。   “你怎么逼你家老头子的?”严知禾问的饶有兴趣。两个人坐在车后座,窗外景象模糊飞速掠过。   “不用逼他,他知道该怎么做。”裴铮言扯了扯嘴。   严知禾觉得自己这个话题起的很不好,所以赶紧换了一个,“接下来是什么流程?还有个订婚仪式之类的东西吗?然后你是不是得每天往我单位送花?”   “仪式没有,舞会倒是有一个,下一周公司有个舞会,你跟我去”裴铮言把下巴靠在她肩膀,闻见她身上清甜香气,“你用的这香水还不错。看来你喜欢玫瑰的习惯还是没变。”   玫瑰香中带着高雅脱俗又有点甜味但是不腻,类似于古代神话里高不可侵的女神,有朝一日人间历劫,染了点红尘气。   “既然你知道,那就多买点给我,”严知禾微笑,“只要玫瑰,别的不要。”   “好,天天给你送。”裴铮言答应的完全不需要思考时间。   司机把他们两个人放在裴铮言家楼下就走了,赵琦给她说再见的时候开心的表情跟猴子似的很滑稽,她问裴铮言是怎么回事,裴铮言耸肩,“听到八卦了呗。”   裴铮言一个人住一套很大的公寓,收拾的干净整洁,家具全都是黑白色,看起来颇有清清楚楚分分明明包青天的样子。   “我觉得自己很亏,”严知禾卧坐在沙发上,看着裴铮言调酒的样子,说话时他正在用柠檬片擦拭杯口,“还什么事情都没搞清楚呢就把自己卖出去了。”   “我的人都给你了,你还不放心?”裴铮言微笑,端着调好的酒走过来递给严知禾一杯。酒液呈湛蓝色,让她想起以前A市清朗的天空和无边际的白色云朵。   “什么叫人都给我了?说出去会被误会。”严知禾抿了一口酒,发现味道还不错,但是不敢多喝。头痛欲裂的感觉她可不想再承受一遍。   “哦,还不是你的人,”裴铮言幽怨地说,把他那杯全部喝掉之后坐到严知禾身边,凑到她耳边笑眯眯的说,“那要不要今晚就变成你的人?”   他的气息热喷喷的洒在她耳廓周围,那里是她的敏感带。   所以说裴铮言其实就是个衣冠禽兽,脑子里也全部都是精虫。前面还一副深情的样子把她骗到手,现在就原形毕露。   “我今天不是安全期,”严知禾直接拒绝,“我还不想生孩子。”   裴铮言直接按住她的脸吻住嘴唇。严知禾没挣扎,而是顺从的搂住了他的脖子。裴铮言的吻一路而下,到了白皙的脖颈上染了几个红印,好在他够君子,没有再向下。   他们两个现在的姿势完全就是躺在沙发上,一触即发的男女间很危险的状况。   裴铮言抬起头呼吸急促,动情的时候眉心微微蹙起,“乖,我不会强迫你。”   严知禾是他失而复得好不容易追回来的宝贝,捧着捂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做强迫她的事情?   严知禾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脸,轻声说,“铮言,我累了。”   裴铮言闻言抱起她,把她安置在床上,盖好了被子,准备去厕所解决一下自己的问题,却被严知禾拉住了。   “不行,你要留下来陪我。”严知禾两只手圈住他的脖子撒娇。   “知禾,乖,好好睡。”他拍拍严知禾的脸。   “不行不行,你陪我睡。”严知禾就是不放手。   裴铮言叹一口气,只好俯下身去也躺上了床和她在一起。严知禾看见他也躺下了忽然坐起身来开始解他的衬衣扣子,结果被他一把握住手。   “我想通了,我得婚前验货。”严知禾脸色有点红大概是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说的理直气壮。   裴铮言有点气笑了,“还要验货?你担心我有什么问题?”   “终生大事不能儿戏。”   结果两个人经历了无比惨烈尴尬的第一次,耳鬓厮磨间裴铮言把头埋在她肩窝,轻轻地说了句,“知禾,我终于不会再弄丢你了。”   严知禾眼眶一瞬间湿润,然后伸手抱住了他的背,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留下明显的牙印。   她的颈部曲线特别优美,情到浓时仰头的样子就像一只白天鹅。   之后她窝在裴铮言怀里动都懒得动,觉得浑身都要散架了。“铮言,”她用手指摩挲着裴铮言的下巴,那里有被刮掉胡子的末端,但并不扎手,“万一怀孕了怎么办啊……”   她的神色还真的有点纠结,不像是装出来的。   裴铮言帮她把碎发别到耳后,看着她一副纯良猫咪的样子简直感慨万千。严知禾一向就是这样,总是先冷冰冰拒绝你,然后再勾引你。   谁让他心甘情愿。   “会有吗?”他故意在严知禾耳边呓语,“我觉得刚才还不够卖力,应该不会有。”   “流氓。”严知禾做出彻底鄙视的表情。   裴铮言笑了一下就言归正传,看着她脖子上一片红痕有点担心,“是不是很疼?”   “特别疼,”严知禾又开始撒娇装可怜,“你抱我去洗洗。”   他俩之间相处模式向来如此,好像她干什么都是被宠着的那一个。   严知禾站在浴室里默默地看着裴铮言帮她拿淋浴喷头清理痕迹,抬头看了他一眼,瞬间变得有点无语,欲言又止。   “怎么了?”裴铮言问道。   “……没事。”严知禾笑笑,继续当她的纯良小猫。 作者有话要说:     ☆、八卦   裴铮言没追问,但他第二天就知道严知禾是什么意思了。卫生间的镜子清晰的映出他脖子上很高的两片痕迹,异常显眼,衬衣明显是遮不住的。   他看了眼镜子,若无其事的忽略该问题,收拾完之后又看了眼还跟被子你侬我侬不可分离的严知禾。严知禾大概是昨晚真的累着了,睡得极其安稳,伸出一只胳膊压着薄被单。   因为平时都是去单位吃早餐,通常都是秘书给他准备简单的牛奶面包,所以他家里冰箱完全没有什么食材可言。裴铮言想起楼下街边似乎有买早点,于是下楼去看。早点摊边人满为患,他慢慢排着队,等轮到他的时候他快速说,“卷饼不要鸡蛋加火腿肠,辣酱多放点。”   严知禾似乎一直都对鸡蛋有些过敏,而她又喜欢吃辣。   “再给我一杯豆浆。”裴铮言补充道。   他把买来的学生化的中式早餐摆在桌上,看看时间,等不及严知禾醒来就离去。赵琦和程水其实已经在外面等了很久了,他看了看手机,确实今天耽误了一些。   “裴总早。”他俩笑着说。   “早上好。”   公司里已经是井然有序的状态,他接受着员工的问候,一路走到了办公室。秘书处送来了早餐和每日例行文件,他大概翻了翻厚厚的草案,端起牛奶准备喝下去又想起了什么事,抬起头问,“把秦霜叫过来。”   秦霜很快就从秘书处过来,一路接受了各种人同情的目光。一般来说一大早就被叫去谈话的都不会是什么好事,何况老板今天略微有些迟到,想必更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秦霜忐忑的敲开门,“裴总。”   “进来。”裴铮言已经三两口吃完了早餐,正在拿着笔对文件圈圈点点。   “早上好裴总,您找我有事?”秦霜努力摆着自己甜美的笑容。她不知道老板有什么问题,正在内心飞速思考这几天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   “你来公司几年了?”裴铮言翻了一页,随口问道。   “三年了,裴总。”秦霜心里跳的更厉害,一般来说,这个开头后面跟着的就是“来这么久了还干不好”或者“我们公司庙小容不下你这个大和尚”之类的话,不论是那一种,都不亚于是晴天霹雳。   裴铮言“哦”了一声,终于把视线从文件里面挪了出来,看着秦霜,“你平常业务做得不错,态度也认真。我觉得整个公司一个秘书处这样不便管理,所以打算把你提成总秘书,以后我的事情你全权负责,琐碎的事情也由你分摊去底下做。”   秦霜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劲来,忽然觉得自己就像做了过山车,一下子飞到了空中。   “你那丢了钱包的表情是怎么回事?”裴铮言看着她的脸觉得秦霜眼睛睁的大大的显得很害怕,“你不愿意?”   “愿意!愿意!”秦霜点头像捣蒜似的,“谢谢裴总提拔!”   “我怎么看你并不高兴。”裴铮言挑眉。   秦霜立刻眉开眼笑,“怎么会?裴总说笑了,我是高兴的!”   裴铮言这才点点头,“任命的通知我马上发下去,你从今天开始就过来,我这边很多事情需要交待。”   秦霜也不记得裴铮言之后都说了什么,只觉得自己从总裁办公室里面出去的时候脚底下都是软绵绵的,像踩在棉花糖里,非常不真实。   她走到半路,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纠结了半天,决定还是勇于开口,起码要对得起老板对自己的赏识。   她折返回去,敲了敲门,裴铮言示意她进去,“怎么了?”   “老板,我不是要打扰您,”秦霜眉毛拧在一起,还是挣扎着说,“您脖子上有……有几道非常明显的……印子……”   她说出来了,长吁了一口气。   “哦,没事,”裴铮言出人意料的非常淡定,“我知道。”   秦霜的心直接又做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过山车,这次直接都要爆了。   那印子是什么东西,是个人都能猜出来!就她所知,老板一直都是洁身自好,连个绯闻女友都没有,现在直接都进展到这一步了,本人居然还不否认,简直太劲爆,太劲爆。   “哦,对了,”裴铮言想起来了,“既然你进来了就帮我去办一件事。去订红玫瑰花,花中间不要放熊之类的东西,要迪士尼的卡通人物就好,送到Z大数学院。每天一束,从今天开始,账单直接送到我这里来。”   八卦的心在秦霜胸膛里熊熊燃烧,“好的裴总,那么收花人的名字和寄语……?”她虽然没寄过花,但也知道送花的这些步骤。   “严知禾,”裴铮言继续低头去研究他的文件,“你不是见过她吗。寄语不用写,底下署名就写我的名字。”   秦霜觉得自己有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顿时眉开眼笑,“好的裴总,我这就去办。”   “秦霜,”裴铮言在她出门时叫住了她,面无表情,“赵琦应该是真心喜欢你的,你好好想想吧。”   她顿时有点像被霜打了的茄子,关上了门就撇撇嘴。老板果然是老板,一点亏都不吃,这么一军反将回来,把她所有可能散播八卦的路都堵死了。   不够过即使没法吐槽老板,但知道这么一个八卦却还是最好的。那位严知禾果然不同凡响,来过一次公司把老板折腾的够呛,而她眼尖的注意到了裴铮言手上戴着一枚细细的戒指。无名指表示订婚或者结婚,而老板这种状况应该是已经订婚。   她欢呼雀跃了一会儿,赶快去订了花,却又想到,那么明显的戒指和印记,大概所有人都能看到。这一份独有八卦的喜悦很快褪去,她还没来得及感慨就被裴铮言派出的山一般的任务砸在肩上。直到中午吃饭,她才有时间坐在餐厅好好歇歇。   裴铮言见到了中午,给严知禾发了条短信,“起床了吗?”   严知禾倒是回复的很快,“起的时候你买的豆浆还没凉,现在在学校。”   她下午有课,当然不能玩忽职守。   而其实她起床之后看见卫生间里已经放好了牙具和梳子,就迅速的洗漱,从包里拿出简易的化妆品画了个妆,之后看见餐桌上还有早餐。她拿起卷饼一看,没有鸡蛋,辣酱数量可观,觉得很满意。   她临出门之前想起了一件事,又折返回到卧室,打开了衣柜门。第一个柜门打开里面全部都是西装和衬衫,盒子里装着各种袖扣,目不暇接。她有点无语,不知道裴铮言是不是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只会穿西装。她想起了那个笑话,不知道裴铮言是不是也会每天都穿一样的西装穿了三百六十五天,而其实他是有三百六十五件一模一样的衣服。   第二个衣柜打开她果然看见了自己想见的东西。慢慢一柜子的球衣,主场客场欧洲赛场的战袍齐全,每个赛季都不落下。俱乐部的主色调就是红白,这么放眼看去真是江山一片红。   按照宁晨说的,他真的是为了自己才下了这么多功夫。严知禾也不是铁石心肠,抿着嘴看着满柜子的战利品,觉得心里暖洋洋。   球迷圈子里其实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但是有一次一个人开玩笑说“喜欢的球队都不一样还怎么在一起”引得大家全部点赞,底下还有人模拟分析了要是夫妻两人支持的正好是死敌球队该怎么办的情景。她觉得自家裴铮言实在是觉悟非常高,基本断绝了所有把他俩之间的可能转化为不可能的路。   一想到这些东西以后都是自己的,不对,现在就是自己的,严知禾本着球迷的属性第一时间非常开心,就像中了五千万彩票。   裴铮言看见她回复的短信只能莞尔,“下班之后我去接你。”   “六点下课。”   他合上手机,下楼去了餐厅。员工们都在三三两两的用餐,见了他礼貌的打招呼之后不动声色的远离他,毕竟没人想吃饭的时候还被老板监督。他习惯了这样,盛了点清淡菜色,找了个没人坐的桌子。吃完之后他又回到了办公室,一切就像以往一样。   而一切又和以往不一样。食堂里见他上了电梯,一片窃窃私语,就像顿时炸开了一样。   “你看见了没?裴总的手上戴了戒指!”   “看见了看见了!”有人回答,“裴总这是有主了吗?可是怎么从来没见过?”   “你看没看到他脖子上……”   秦霜听着这些愈演愈烈的讨论,有点无奈。有好事者跑到她这里来悄悄问,“秦秘书,裴总手上的戒指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他是和谁订婚了吗?我看那不是钻戒,所以猜只是订婚。秦秘书你说我的猜测有没有道理?”   “老板的私事我也不知道,而且也不好多加评论。”秦霜只能干巴巴的说。   “秦秘书你肯定知道些什么,”又有几个人围过来企图从她嘴里撬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咱们的老板娘是哪位?是娱乐明星还是社交名媛?”   秦霜腹诽到,她确实比他们知道的多一些,但也仅限于见过严知禾人而已。严知禾当日给她留下的印象就是举止很妥帖,想来家世不会很差。而今天老板说了送到Z大数学系,那不言而喻,未来老板娘肯定任职于A大。不知为何她这么一想对严知禾本来就不错的印象一下子又飙升了好几个档次,大学里的老师教授,那一定是个知识分子。   她板着脸对周围的人说,“我知道的和你们一样多,也很迷糊。”   其实她还想说,她觉得老板眼光不错。秘书是个敏感职业,尤其当你的上司是黄金钻石级模范男人的时候,行为举止一不小心就会被人误会。她有自知之明,对裴铮言从来都没非分之想,但是就害怕有人嚼舌头。而老板娘要是严知禾的话,就肯定不会偏听偏信,她的日子就会好过很多。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见过严知禾一次就对对方这么有信心,可能是下意识想让自己好过一些。所以秦霜在电梯里默默的为严知禾祈祷。   阿门,请让严小姐顺利当上我们老板娘吧。   严知禾在学校食堂吃完饭刚回到院里就被人叫去签收花朵。她走到门口就看到送花的小伙子戴着遮阳帽对她笑,“是严知禾严小姐吧,请签收一下您的花。”   她笑着说谢谢,抱着一大捧roseonly的厄瓜多尔红玫瑰走上办公室,吸引了院里无数人的目光。   裴铮言效率还挺高,说送就送了,而且玫瑰也是鲜红欲滴血一样的颜色,花瓣上还挂着露水,纯粹又娇艳的美丽,她说不喜欢是假的。   玫瑰是她最喜欢的花,而她注意到花中央的装饰品是个带着水钻的米奇。一般来说花里都会放小熊一类,而她这束是个米奇,就因为她是个狂热的迪士尼粉丝,直到现在看见合适的米奇T恤还是会买,家里就囤了好几件。   裴铮言真是把她每个喜好都记得清清楚楚,她在微博上发过的东西他也都记下。   这些年少时的习惯和爱好,如缠绵流水一路向前,绵延到了今天也不曾改变。而她最庆幸的就是他们两个人也不曾改变。   花其实是一大捧,她顾着想事情,没注意有点抱歪了,花里面的卡片掉在了地上。   她准备蹲下身去捡,却看见从后面走过来的叶欢眼疾手快的已经蹲了下去。   卡片不是折叠的那种,所以掉在地上,上面写的“裴铮言”三个字清晰可见,也不能算叶欢偷看。   叶欢把卡片捡起来夹在了她的花里,耸了耸肩,似笑非笑的说,“我说是谁有这么大魅力,原来是裴家大少。”   裴铮言的名字在他们那种家庭的圈子里每个人都知道,叶欢熟悉也是正常的。   “谢谢。”严知禾无视他说的话,只对他帮自己捡东西表示感谢,侧身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叶欢在她身后摇摇头说道,“我看到你连戒指都戴上了……这么快?看来我真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严知禾停住脚步,回头道,“你别吓我。”   “吓你干嘛?”叶欢表示自己很真诚,“我现在正在为自己的人格魅力感受到深深地担忧。是不是我不够帅?还是我不够温柔?怎么到了连女朋友都找不到的地步?”   严知禾懒得和他贫嘴,“出门左拐右手边有男厕所,叶老师你自己解决吧。”   说完话她就走了,叶欢双手插兜感慨,“唉,迟了啊迟了啊,好姑娘全部都是人家的……”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orz应该是Z大……手烫伤了,有点晕乎   ☆、好人   要是认真说起来,严知禾觉得自己还真的不算是个“好姑娘”。   首先,她虽然内心还是向善,但和直男癌患者要求的善良可人柔弱妹子还是有一定差距。   上高中的时候,宁晨很受人欢迎,林晚又是那种憋着气不说话的,看着一堆女孩子献殷勤只是心里烦躁,背后给严知禾发牢骚边说边抹眼泪。严知禾问清楚了事情来由,才知道原来是宁晨喜欢打篮球,球不长眼,经常会误伤路人;而有些女孩子为了和宁晨有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就自找苦吃,专门往篮球场跑。她们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看着球往哪里飞,就往哪里走。被砸中之后瘫倒在地装柔弱,以谋求宁晨送她们去医务室的机会。宁晨当然不是不负责任的人,看见人倒下了,鼻血喷涌而出,就会尽职尽责的扶人家去校医院。这时候女孩子们有娇滴滴套近乎的,也有蹬鼻子上脸往宁晨身上蹭的。这么蹭来蹭去,宁晨心里没什么杂念倒是不多想,但女孩子毕竟心思缜密,林晚看在眼里当然不是滋味。   后来的时候,宁晨打篮球,严知禾就拉着林晚在旁边看着。她看见宁晨一个潇洒弧度在空中扣篮,之后球被抢出,逼抢中砸向外部。   “三,二,一……”严知禾默默倒数,果然看见一个短头发的女孩子羞答答的“不小心”被球砸中,捂着脸坐在了地上。男生们一片哄笑,宁晨只好无奈的走过去。   严知禾看着这一切,看见那女孩子两颊微红,正打算伸出手让宁晨拉她起来的时候,忽然按住了林晚的肚子,大呼道,“晚晚,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你别吓我!”   宁晨准备伸出去的手刹那间停住,视线转过来,看见严知禾关切的拍着林晚的后背面露忧色,而林晚捂着肚子靠在墙边紧皱眉头。   宁晨立即抛弃了地上的人,火速的跑到林晚身边,“怎么了?”   林晚埋着头不说话,严知禾认为肯定是她之前掐林晚掐的太狠了导致后者没缓过劲来,但她就需要这样的效果。   “晚晚好像是生理期,亲戚来了,肚子非常不舒服。”严知禾认真的抬头对宁晨说。   她没说假话,林晚这几天确实是生理期,只不过没这么夸张罢了。   “生理期还出来乱跑,不知道体育馆多乱吗?”宁晨又生气又担心,直接挽了林晚的胳膊,把人拉起来就往外走,“走,跟我回教室好好坐着,我去给老师请假。”   严知禾看着两个人搀扶着的背影往外走,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不过她的任务还没完成。   她缓缓的走到了地上坐着没人管的女孩子面前,露出一个灰姑娘后妈般优雅尖锐的笑容,轻声道,“同学,我看你真是被砸坏了,脸都红了,”她蹲下身去,眨眨眼睛道,“我送你去校医院怎么样?”   她眯着眼睛算计别人的表情特别有攻击性,杀伤力对于一般同龄人来说堪比原子弹。   果然那女孩子目睹了之前的一切之后又看见严知禾就像看见鬼一样,飞速的站了起来,尴尬地说,“不用了不用了同学你真是好心……”然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开。   严知禾站起身来拍拍手,看了看窗户外的阳光,和煦温暖,正是妖孽横行的好时节。   她觉得自己离“温柔”二字之间的距离,大概也就只有孙悟空五六个跟头那么远,说起来,转眼间也就到了。   其次,她想要的东西,都会想尽办法的得到,并且不允许别人插手。   其实说起来这“想要的东西”,很多年都没有了。她一直混迹于学术界,跟着教授执笔乱战数字天涯,很久都是无欲无求的状态。而她上一个“想要的东西”,不,准确来说“想要的人”,就是裴铮言。   还记得她在英国的某个圆月十五,坐在草坪上看着天边孤寂的一轮圆月,抱着一盒甜点,关上了手机,谁的电话也不想接。   那是她第二个不在家里过的年,孤独一人,只剩下天地之间的一点宁静。伦敦的唐人街很大很热闹,没有回家的同学都去相邀逛逛,她婉拒了所有的邀请,下意识的相要逃避所有的人烟。不是她没时间过年,而是她不想回家。严父严母知道她已经放假却找借口不回家,电话里直接动怒。严知禾沉默的听着那边的谴责,心里却很累。   当然累了,功课累,每天晚上学到半夜,却还是会被世界各地聚集在这里的学霸们碾压。专业的问题,她觉得自己一直都在和别人拼智商。而智商要是比不过人家,那基本上是不可挽救。   累,她觉得哪里都累,不想和别人说话。   冷月照边关,不知道A市此时又是怎样一番场景?严家一定和和美美,即使有她这么个不听话的女儿,也不会影响过年的气氛吧,哥哥会照顾好父母的。   大家发短信拜年时都说“祝心想事成”,可她想的从来都不多,也没有得到什么。   学校里有非常优秀的学长,隐晦的给她表白过,被她糊弄过去了。对方知趣,也不再追问。她一个优秀的女孩子,自身条件出色,没有男朋友其实是很显眼的一件事情。这两年对她抛出邀请的人很多,但她全都不喜欢,连尝试都不愿意。   只因她心里装了一个得不到的人。   她觉得自己永远失去裴铮言了,也永远失去了爱一个人的勇气。   严知禾就是这么个性子,冲的时候很冲,倔的时候十辆车都拉不回来。让心气最高傲的人从悬崖上坠落,付出的代价远比普通人要惨烈的多。她放下自己一切骄傲走到他面前,却到头来发现原来自己什么都不是。   这种感觉太难受了,好像有一千只小虫子在爬。裴铮言应该是喜欢自己的,她敢肯定,但是没有喜欢到接受自己的程度。   她有了这个意识,不知道是应该欣慰还是心酸。不管有没有喜欢,有没有那一点点的暧昧和萌动,他都不爱你。   他喜欢你,但他却不爱你。   严知禾自觉自己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输的一败涂地,就是在裴铮言面前。他简直把她的面子和里子全部赢走了,还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她举着一个玛芬蛋糕,映在空中,悠悠叹道,“举糕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以前她是多么骄傲的不可一世,就像是城堡里鲜花呵护的娇公主,从来没有什么东西她想要而得不到。而她本身就是个很自律的女孩子,从不会给父母提什么无理的要求。所以她的所想,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而她觉得自己现在这种已经放弃但心里还仍然执着的状态非常可耻,是女性之耻。   她应该潇洒回头,活的更好,将来的将来,让他追悔莫及。   可是就是放不下。   最后一点,就是她喜欢算计,并且和裴铮言之间的游戏乐此不疲。   她可以轻易原谅旧时的爱人,给对方一个机会;但她却不会忘记对方带给自己所有的伤痛。这么说可能有些矫情,但严知禾从小就是这么个睚眦必报的人,凡事都要讲究个公平。   上高中的时候她在实验室里称量药剂,看着老师面无表情的站在讲台上用毫无声线起伏的嗓音给大家讲如何使用天平。无非就是调零和垫纸注意清洁,中学的化学里物质和试验都非常简单。她手里拿着一包硫酸铜,那种比天蓝色更蓝的翠色引得自己心中喜欢,所以决定用心对待。硫酸铜在她手里不是粉末而是有一些体积的晶体,两边要是称不准是很正常的事情,一点点误差也没什么关系;而她为了那发丝一样细的误差,细眉拧起,折腾了半节课。   她过于执着于公平,从来都觉得,一件事情只有公平才有做下去的理由。可这个世界并不公平,她在夹缝里寻求着自己那固执般的追逐。   她心疼裴铮言一个人经历的那几年,多少风风雨雨,她不在他身边;而她也生气裴铮言当时那糟糕的处理事情的办法,所以她只是想要他体会到她当时的那种无奈。   裴铮言追着她从公司跑下楼的时候,她透过车窗看去,那俊逸的脸上满满都是无可奈何与纵容溺爱。她就像是一只鸟,可能永远都跑不出他的手掌心;但她非要对方尝一下自己曾经历过的所有不良情绪才罢休。   以前是不成熟,而现在她足够成熟,却还是不能强迫自己放弃这种游戏。   裴铮言开车来接她的时候看见她有点心不在焉。今天他一个人开了自己的车过来,并不想司机和保镖时时刻刻跟着。   “怎么了?”裴铮言都发动了车子,却看见严知禾还是靠在车窗上,连安全带都没有系。   他倾过身去从严知禾右侧拉过安全带,把金属片插在插销里,“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严知禾其实正在回忆自己以前苦情的单相思经历。当然这肯定不能说给裴铮言知道,否则她的地位将一落千丈。   “最近脸上皮肤特别干,觉得自己未老先衰。”她看了眼镜子,借口顺手拈来。   裴铮言挑眉,明显才不信她说的,但也并不揭穿,“去找林晚,她致力于研究那些瓶瓶罐罐,业务精通的都能去当专柜向导。”   女孩子爱研究这些其实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林晚每次研究过后宁晨都会第二天就给她买来摆在面前,引得佳人一笑。   “忽然觉得我好像就不像是个女人,”严知禾拍拍脸,喃喃地说,“应该懂的东西我都不懂……”   “不懂有什么关系,你有我就够了。”裴铮言说得很干脆,但却目不直视,车已经上了道路。   严知禾立即喜笑颜开,“说的有道理,所以我才更应该注意保养,以免以后裴大少嫌我年老色衰,找个年轻几十岁的小蜜。”   裴铮言哭笑不得,“你别嫌弃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所以你一定要注意保养自己的好皮相,”严知禾义正言辞,“否则那天我就不要你了。”   裴铮言笑了笑,不理她的强词夺理,转换了话题,“我昨天就想问你,是你搬到我哪里去,还是我搬到你家来?”   他此刻开车是向着严知禾家。   “这是非法同居,”严知禾立刻回答,“大老板也得守法。”   裴铮言“哦”了一声。   “哦”一声的结果,就是第二天他把换洗衣物和平时的用度,以及他自己,都搬到了严知禾家。严知禾站在门口看见他坐在书桌上办公的样子,简直非常无语。   都说男人认真的时候最好看,而确实如此。裴铮言的视线在电脑和文件之间转换,脸微向下倾,阳光勾勒出他面部优美的线条。   “也好,”她自我安慰,“好歹是住在我家。”   她不高兴的时候可以把裴铮言赶出去。   “想吃什么?”裴铮言看她来了,站起身来把她圈在怀里,“今天我下厨。”   于是两个人出门去超市。这一片年轻人住的很多,超市商场倒是很方便。严知禾往推车里装了些鲜肉和蔬菜,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裴铮言提着好几袋刚称好的鱼走过来。她粗粗看了一眼,河鱼都是新鲜的,也有冷冻的海鱼,几样都是刺少的,吃起来也比较方便。   她又去冰柜旁边拿了好几大盒全脱脂牛奶。裴铮言把牛奶放在推车里,说,“其实牛奶要是全脱脂,那就和白水没什么区别。”   “我不懂这些,”严知禾非常老实的承认,“但我在欧洲的时候喝全脂牛奶就会长痘痘,所以可能有点害怕。”   裴铮言皱眉,“那就别喝了,买点酸奶也好。”   严知禾转身去前面拿酸奶,听见有陌生的女音喊了一声,“裴铮言,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裴铮言商业合作伙伴那么多,她才懒得管是谁谁谁,于是认真的站在冰柜前面挑选酸奶。这时候她离推车的距离有几步,要是一般人不注意,可能觉得她和裴铮言就是普通路人。   裴铮言的声音传来,“我买点东西。”   “你一个人做这么多菜?”那人问道,“你就住在这附近吗?也有几年没见过你了,你还是当年高中英俊潇洒的大帅哥啊,远远看到都能让人觉得天都被点亮了。”   如此明显张扬的马屁,纵是严知禾站得远,都听的浑身起鸡皮疙瘩;不仅如此,她还侧头过去,看了看马屁的主人。淡妆黑皮鞋,职业装还没来得及脱掉就来逛超市。而即使她没能从声音上面分辨出那人,这么看了一眼却也看出来了。   吴彤,当年他们的高中同学,裴铮言众多追求者之一,而且还是追的很猛烈的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     ☆、狼狈   不过说起来,吴彤倒是个女中豪杰。虽然理论上讲严知禾和她是情敌,但其一是严知禾的地位从来没被别人威胁过,其二是吴彤这个人行事干净爽快,抛去她俩共同的好眼光,倒是一个好女人。严知禾从来都觉得人有很多面,她不可能多高尚的去喜欢一个情敌,但也不能就因为人家是情敌,就打入十八层地狱把人家说的万劫不复。   她重新回去挑选自己的酸奶,却留心听着那边的动静。   裴铮言倒是很客气,完全不想在自己的长相上说什么多余的话,“你刚下班?”   “是啊,”吴彤回答,“这不,衣服都还没来得及换,就来买点蔬菜水果回家给儿子做饭。”   严知禾被“儿子”两个字惊到了,就听见裴铮言开口,“许久不见,你都有儿子了,倒是恭喜了。”   “我本科毕业就工作结婚了,哪像你们这些人忙着自己的事业,”吴彤话音带笑,“我看你手上也有戒指,你也结婚了吧?有孩子吗?”   严知禾的酸奶挑完了,转身喊了一声“铮言”,然后走到裴铮言身边,困惑的看了一眼吴彤,之后恍然大悟道,“吴彤!”   吴彤也很吃惊,“严知禾!今儿是怎么了,竟然一下子遇到了你们两个人!”她察言观色,不难看出两个人是一起来的,“你们两个是结婚了?”   严知禾笑着摇摇头,“还没有呢。”   还没有的意思就是以后会有。   吴彤这下子抿着嘴角笑了,“以前裴铮言的心思就全部在你身上,现在你俩也算终成眷属了。不过你俩要赶快啊,看我连儿子都有了。”   严知禾仔细看去,她眉目间远远没有了以前的张扬,而是多了一抹沧桑,眼角有了些细细的皱纹。看她穿着打扮,应该也就是一般的白领。吴彤家里远没有她和裴家条件那么好,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她发展的怎么样。   “有时间的话我们同学应该聚一聚,”严知禾道,“我上学回来,也很久没有见过你们了,倒是怪想念的。”   吴彤当然应了,“那是自然,有很多人我也很久没见过了。”   又寒暄了几句,吴彤便走了。严知禾摇摇头叹道,“我怎么觉得她应该活的很累。”   但凡都市白领,大约都很累。也不知道她家庭幸福不幸福,工作会不会顺利。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裴铮言言简意赅,“都是自己的选择。”   的确,她在外留学再苦再累却从来没有抱怨过,因为是她自己的选择。哪怕再龟毛再是为了逃避,不妨也看作是一个新的起点和机会。而裴铮言当初离家,担着那么大的压力,心中恐怕比她更难捱。但他们一样都走过来了,不是吗。   回家之后严知禾靠在厨房边上站着,非常大爷的看着裴铮言穿着衬衣戴着围裙洗手作羹汤的样子。一旦你喜欢一个人,看他什么都是好的,连他卷起袖口露出的手腕都显得异常美好。   裴铮言熟练地切着菜,莲白叶的形状切的整齐又赏心悦目;三文鱼已经放进盘里腌制,严知禾走过去舀了两勺米放进电饭煲。   “其实……”她端起内胆看着水量,欲言又止,“其实一个人住习惯了,连两个人吃多少饭都不知道。”   她在外上学的日子都是自己做饭,刚开始还给严知秋抱怨过一个人的菜最难做,做多了又吃不完,做少了又控制不住量;后来熟能生巧,硬是把自己培养成大米一手舀、青菜一手抓的熟练工了。   “习惯了就好了,”裴铮言用筷子翻了翻粉嫩的鱼肉,“以后还有几十年的时间,都给你。”   太阳还没完全下山,夕阳之色透过窗户投影进来,让严知禾感觉很温暖。   她往前走了两步,从背后抱住裴铮言的腰,“有时候觉得自己真是幸运,隔了这么久居然还有你在等我……”   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不是有爱你的人,而是爱你的人一直不曾离去。   裴铮言低低的笑了,奈何手上有油和调料,否则肯定把她的手握紧,“不,遇上你才是我的幸运。”   吃饭的时候她一点都没惊讶,“很好吃。”   “你家男人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必要时还能进球场,”裴铮言伸手摸摸她的脸颊,“你满意不满意?”   严知禾尝了一口三文鱼,剪的外焦里嫩,不像一般餐厅都是肉质已经完全熟烂。三文鱼一旦煎过劲了,肉质全部会散开成小块,很难吃。   “满不满意还要看你今后表现。”   本来这也就是一句玩笑话,她以为说说就过去了。结果到了晚间裴铮言直接拦了她往床上带,意图昭然若揭。   她上衣的扣子已经被解开,露出一片秀色,但还是用胳膊撑着上身,呼吸急促,“这才几点,你精虫上脑了吗!”   “我得好好表现,否则你不满意了怎么办。”裴铮言毫无愧色,吻在她颈后。   “强词夺理。”她哼了一声。   裴铮言抬起头来看着她,眼睛里已经染上色彩,如波澜一卷一伏要将她淹没,“难道你不喜欢?”   她无言以对,只好让他为所欲为。她还不想那么早要孩子,所以保护措施少不了。箭在弦上,严知禾哆哆嗦嗦伸出手去帮他戴好,就感到身下一沉。   结果裴铮言说的“努力”居然是真的,两个人折腾了好久才罢休。   “明天还要上班,”她缩在床上懒得动弹,觉得裴铮言的手又不老实,“你悠着点儿……”   “累的是我又不是你,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她第二天早晨起来,发现裴铮言像是餍足的怪兽,笑的特别诡异。   “禽兽,”她总结道,“我真是引狼入室。”   “狈,早上好。”裴铮言回答道,端给她热好的牛奶。   其实挺合适的,他俩都奸诈狡猾,互相下套下习惯了,说是狼狈为奸很对。   “今天我下午没课,打算去运动,”严知禾喝了口牛奶,想了想又补充道,“体育运动。”   裴铮言正在系西装扣子,“别用那种嫌弃的眼神看着我,你把我想成什么了?”   严知禾默默地想,其实她觉得男性生物都是这样的。   “我陪你去打球,到时候我去接你。”   说是这么说,但严知禾还是自己开车去裴铮言公司了。她想了想,决定还是走到楼上去,顺便看看他在做什么。   但她进门的时候居然被保安拦了一下,“女士您好,非办公人员不能进入。”   严知禾看了看自己的打扮,上身是运动短袖,腿上是短裤,头发扎了马尾辫,看起来是和大楼里踩着细高跟穿着职业装的女人们格格不入。   她只好解释道,“我和你们裴总有预约,我是来见他的。”   保安半信半疑,走过去打电话,“请稍等,我核查一下。”   结果也不知道他打电话给哪里,核查的结果就是“抱歉,秘书处说裴总今天没有预约。”   保安用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看着她,她很无语。未来的总裁太太都给拦住不让进公司,她严知禾算是第一人吧。唉真是没地位。   严知禾只好拿出手机拨了号码,“秦霜,是我,严知禾,你还记得我吗?”   两分钟之后秦霜匆匆从电梯里走出来,见到她非常不好意思,“实在太抱歉了严小姐……”   她又转过头去对保安说,“严小姐是非常重要的客人。”   保安当然认得秦霜,“好的,秦秘书。”   严知禾和她上电梯,秦霜很窘迫的开口说,“抱歉让您等在外面,保安不认识您……”   “没关系,”严知禾微微一笑,“是我自己考虑不周,不怪他。”   秦霜一张圆脸神色缓和了很多。   “裴铮言告诉我他给你升职了?”严知禾见她胸前挂着的名牌,才想起来裴铮言前几天无意间有提起,“恭喜。”   秦霜知道严知禾可不能得罪,笑的特别甜,“谢谢严小姐,我还要感谢裴总的栽培。”   “看你高兴的,”严知禾歪歪头打趣,“我还是那句话,裴铮言要是对你不好,你就尽管到我这里来。”   她真是时时刻刻都不忘记挖裴铮言墙角。   秦霜听了这话嘴角抽搐,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好在电梯到了二十九层。   她引着严知禾走到裴铮言办公室前,轻轻敲门,“裴总。”   “进来。”   秦霜本来想说话,被严知禾示意噤声就不说了。严知禾关上门,隔绝了一切外部信息。   秘书处的秘书们都看见了严知禾的到来,拉住秦霜就开始审问,“刚才那位是谁?你怎么直接请进老板办公室了?”   秦霜本着不八卦老板的原则,沉默不语。   “不会是老板的那位吧!”有人终于猜透,捂着嘴表示惊讶。   秦霜心里舒了一口气,心道,这是别人猜出来的,不是我说的。之后她缓缓点了点头。   秘书处炸锅了,老板太太或者是未来太太终于揭开了她庐山真面目!   严知禾关上门之后,就看见裴铮言埋头在他的文件里。   她在门边上安静站了一会儿没说话,裴铮言才抬起头来,看见她有点惊讶,“怎么自己过来了,不是说去接你。”   “自力更生,”她走到裴铮言背后,越过高高的椅背帮他揉肩,“老板是不是很累啊?”   “是啊,”他笑道,“日理万机,地球没了我都不能转了。”   “你能行吗,待会儿还要陪我去打球?”严知禾很认真地问,“要是不行的话你就回去休息,我去跑跑步就回家。”   “我又不是纸糊的,哪有你说的那么较弱。”   “人家这是好心关心你,你怎么不领情。”严知禾低下头去在裴铮言耳边呵气。她身上有清淡的玫瑰香水味儿,丝丝缕缕溜进他鼻子里。   裴铮言一把拉住严知禾的手,把她带到自己身前。他又把凳子往后推了推,放下了手中的笔,让严知禾侧坐在他腿上。   “本来还想等一下的,但我改主意了,我们现在就去。”   严知禾皱眉,“老板早退,这样真的好吗?怎么给员工做榜样?”   “你在这里我没办法安心工作。”裴铮言捏了捏她的脸。   “你这是什么定力?”她嘲讽道,“我又不是穿着渔网装,不就是在你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就扣个这么大的帽子给我?”   裴铮言从来都知道不能和严知禾斗嘴,端的是她伶牙俐齿。于是他只能支开话题,“你还记得后天的舞会……”   “记得。”严知禾点点头。裴铮言上周就给她打过招呼了。   “不过我很奇怪,现在是夏天,你们办舞会是什么来头?”   一般公司舞会都是年终总结的性质。小说里面讲,一群穿着高跟鞋晚礼服露出身上二分之一肌肤的爱美女人们总是会披着羽绒服在室外瑟瑟发抖,这时候最适合英雄救美。   “前段时间公司拿下了一个很难的竞标,大家都加班辛苦了很久,这一次算是娱乐社交性质的活动,每个人都可以带着自己的另一位来,也好让大家熟悉一下。”   “反对单身歧视,人人有责,”严知禾笑着说,坐在裴铮言腿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荡着腿,“这分明就是花式炫耀秀恩爱大赛。”   一般来说,这种场合,大家都会打扮的花枝招展。可能有谁的女朋友特别漂亮特别有气质,就会引得众人羡慕,吸引各种人的眼球。   人嘛,就是好面子。   “你猜对了,”裴铮言蹭蹭她的鼻子,“我就是想给大家炫耀一下你,让他们提前认识一下。”   提前认识一下老板娘?   严知禾马上觉得不妥,“我觉得不用这么大费周章,搞的众人皆知。”   她一直觉得低调是件好事。   “这公司就是我的,你也是我的,有什么不合适?”裴铮言说的云淡风轻,“何况我恨不得告诉天下所有人严知禾归我所有了,免得你临时跑路了又只留下一个人。”   严知禾听出来了这是在变着法子指责她不负责任的跑掉,于是循循善诱的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呢!怎么叫我跑路了?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干了什么不靠谱的事儿!”   “好好好,是我不靠谱,”裴铮言缴械投降,准备起身时又问道,“哦对了,家里的那一柜子球衣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一说到这个严知禾还是很高兴的,“你收集的还挺全的。有几件我自己都没有买到的你那里也有。”   “都是你的。”裴铮言亲昵的吻了吻她的发丝,然后两个人站起身来。他叫了秦霜进来吩咐了明天的会议和另一些事项,就去了内间换了一身运动装出来。   秦霜目不斜视的看着大老板和老板娘挽着手出去,觉得老板笑的特别顺毛。   真是一物降一物,老板从来就没给她们别的人这么笑过。而估计也只有老板娘能像上次一样那么涮老板吧。   不过,不论如何,裴总心情好是她乐于看到的一件事。老板虽然人长的帅,但是大多数时间都是冷冰冰的。即使他不凶巴巴,但是总感觉拒人千里,阴森森的,还不如直接发脾气。   好不容易看到乌云散去了,希望以后永远都是艳阳天。 作者有话要说:     ☆、舞会      事实告诉我们,一切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行为都是可耻的。   严知禾看着尖又细的鞋跟与鞋身的晶莹亮片,觉得自己有种无语泪千行的无奈。高跟鞋可以改变腿型,可曲线玲珑纵然完美,却与她无缘。她倒是很羡慕那些踩着高跟鞋还能健步如飞如履平地的女孩子们,对比之下觉得自己这种一穿高跟鞋就会磨破脚的人大概上辈子与鞋有仇。   裴铮言走进房间时就看见她盘腿坐在沙发上,一双鞋子摆在地上显得很孤单。而她嫌弃的眼神太过明显,他一下子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深吸一口气,正了正领带,走到严知禾身前蹲下,握住她纤细的脚踝,小心翼翼的帮她穿鞋,“知禾,乖,我知道你不喜欢这双鞋。就只撑一个晚上,过去了我们就把它扔掉,好不好?”   严知禾抿着嘴,不说话。   裴铮言又来!做出一副倍加注意又害怕受伤的弱势动作,她就会心软。   所以她顺从的在裴铮言的引导下穿上了鞋子,而后又拉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人人都说豌豆公主太娇弱,可我却觉得是她皮肤比较敏感,所以会饱受困扰。”严知禾说。   “你不是公主,是女王,”裴铮言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伸出手臂让她搀住,“女王陛下,准备好出去了吗?”   出去就是宴会正厅,严女王的出场肯定备受关注。   她伸出手去正了正裴铮言手上的戒指,压细嗓音说,“小裴子,咱们出去。”   正厅里其实裴氏集团的员工都已经到了,正在各自交谈。因为是正式的舞会,天气又不冷,所以女士们的晚礼服争奇斗艳,颜色类型齐全,看起来也是美人不少赏心悦目。   她挽着裴铮言的胳膊无声的穿过人群,看见他走上台,拿起酒杯轻轻敲了敲,会场瞬间安静。   “感谢大家今天的到来,”他笑的如沐春风,三分婉转七分优雅,“这句‘感谢’不是虚言,而是真心话。大家为了这次的项目,每个人都出了很大的力,这些我都看在眼里。有些人可能连续加班,有些人可能连觉都睡不好,甚至于我见过有些人连中午饭都马马虎虎,走路的时候差点把汤洒在我身上——”   台下员工们一片笑声。项目投标最忙的日子里,每个部门都为了任务而焦头烂额,因为草案拟的规模庞大且质量要求严格,每一步都需要精准无比的计算与确认,容不得一点差错。所以大概是某位部门员工在餐厅端着一碗汤腋下还夹着文件急急忙忙的低头走,结果撞上了迎面走来的裴铮言,汤一斜泼在了地上,还好算是虚惊一场。裴铮言当然不会介意,但员工倒是担惊受怕好几天,到后来看没什么事才放下心来。   “不过就是洒在我身上,我也不会生气,”他继续说,“西装破了旧了,可以换一件新的;但好员工一旦走了,就是我莫大的损失。你们每一个人,都是业内的精英,都是市场上炙手可热的人才;我最怕的事情,不是项目中不了标,而是失去你们。你们每一个人,才是我们集团最大的财富。”   员工听了这样的话不免内心都会是开心的,没有人不喜欢自己被重视。他话音刚落,掌声雷动。   “今天大家不用拘束,只要开心就好,”裴铮言补充道,“虽然做不到不醉不归,但只希望大家尽兴。拿下这个项目,是每一个人的功劳,我在这里谢谢你们。”   他举杯示意,“这是所有人的庆功酒,谢谢你们的辛苦付出。”   一个成功的老板,必须懂得如何安抚员工,无论是从物质还是精神,他们都需要得到照顾。   他做的无微不至,心思缜密,这么短时间内接手了裴家这么大的摊子,除了顶着裴家少爷的这个名头,个人的能力肯定也少不了。   裴铮言端着酒杯从台上走下,站在了严知禾身边,微笑着说,“刚才在台上不经意间发现,你全神贯注的看着我的时候,眼神还挺痴情的。”   严知禾顿了一顿,立刻挽住他胳膊,眉开眼笑,“是啊,我这么多年对你深情不移,你难道一点也不感动?”   “感动,特别感动,想马上把你娶回家。”   正好有几位端着酒杯的男女朝裴铮言走过来,笑着向他问好,“裴总,辛苦了。”   “你们辛苦了才是,”裴铮言回应,“我介绍一下,这是我未婚妻严知禾;知禾,这是我的几位部门经理。”   严知禾笑着点头致意,安安静静当她的花瓶。经理们走了之后人流分散又集中,消息传播的迅速。原来大老板这位只知其存在从来不见其人的未婚妻今天终于亮相,她的形象可能和每人脑补的都有不同,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会场角落里,秦霜默默的拿着洋葱圈喂进肚子里,冷眼旁观各类人聚众八卦。她不是高冷,而是太饿了。自从升职成为总裁一号秘书,她就从来没有一天清闲过。裴铮言虽然是个好老板,但手上的东西太多。她就像是个过滤器,把山一样的任务过滤给各个部门;但她认真的觉得,过滤器用的太狠了也是会坏的。   秦霜想了想那份工资,还是觉得狠就狠点吧……   “哎,秦霜?你怎么躲在这里?”她很快被别人发现,是秘书处的同事,“大家都在讨论那位,”她朝着白衣的严知禾努努嘴,“未来皇后娘娘怎么看起来有点高冷。”   严知禾今天穿的白色礼服,和裴铮言一黑一白,果然都是冻死人的冷色调。   “不冷啊,哪里冷了。”秦霜摇摇头。   “感觉不像是我们脑海中的那样。”   “别乱说话,”秦霜示意她们不要讨论太过分,“娘娘是大家闺秀。”   有了裴铮言的有意介绍,想去深入了解的人还是有几个。严知禾看着他们偷偷看向自己欲言又止的模样,真是为他们心疼。   “你心里一定觉得很无语。”裴铮言太了解她。   “……愚蠢的人类……”她幽幽叹道。又说了几句话,裴铮言走开去应酬,留下她一人。严知禾火眼金睛的发现了角落里的秦霜,向着她走过去。   “秦霜。”   秦霜吓了一跳,伸向虾球的手又缩了回来,回头一看,“严小姐。”   “你怎么不和她们一起聊聊天说说话?”严知禾问道,又补充,“太饿了?裴铮言怎么压榨你,我都不忍心看下去。”   “没有没有,严小姐说笑了,我是喜欢吃这些东西,所以看见了就忍不住多吃点。”   “在我面前你倒是不用拘束……”严知禾对她说,“我以为我和你已经很熟悉了,不是吗?”   秦霜第一次和严知禾见面的那种被压迫感又回来了。   “我有点受宠若惊……”她老实的承认。   “如果我有任何地方让你感到不适,我道歉,”严知禾说的诚恳,她很喜欢秦霜,觉得对方有点局促不安,“可能是职业原因,我一直都是这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   太认真的人都会给人以过分压迫的感觉。   秦霜咧开嘴笑了,“严小姐是大学老师?”   “嗯,”严知禾漫不经心的摇着手中的酒液,“你会不会很吃惊?裴铮言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取一个大学老师?”   秦霜赶快摇头,“说实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您说让我考虑去严家旗下工作……”她说到这里声音变低,害怕被别人听到,“我就猜到您是严家的小姐了。”   “很明显是不是?”严知禾笑笑,“你很聪明。”   “其实我很纠结不知道该不该问您……”秦霜面部表情证明她的纠结不是假话,“我一直觉得,名门之后,尤其是您这样的大家族,都会继续经商。”   “说来话长,”严知禾抿抿嘴,“不过横竖我是要选一件自己喜欢的事情去做。所以读大学的时候就选了个看起来高大上的专业,读完本科又觉得反正有空为什么不读个博士?于是最后一条路走到黑,成了现在这样。”   “您读的什么专业?”   “数学。”   秦霜的佩服之情简直有如滔滔江水般连绵不绝,“……简直不能相信。要是她们知道了,肯定都要炸锅。”   “她们”当然指的别的同事。   “有时候过分八卦也不是一件好事,”严知禾眯了眯眼睛,“所以我很喜欢你,因为你又萌又可爱,而且就我和你的接触来看,你很有分寸。”   秦霜有点紧张,分不清这是夸奖还是警告。   “霜霜,我这么叫你不知道你愿意不,虽然听起来像是个玛丽苏的名字……”严知禾拍拍她的肩膀,“裴铮言给我说过你的情况。我知道你本科毕业就直接来工作了,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靠你自己的能力。这个社会上就是能者多劳,所以裴铮言才会提拔你。而你这种无欲无求的状态在秘书这个行业里很难得,我也非常欣赏。裴铮言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很多,我也有自己的工作没法帮忙,所以还要拜托你尽心尽责。”   “我会很努力。”   “你对‘霜霜’这个名字没什么异议那我就当做你默认,”严知禾歪歪头准备走开,又想起了一件事,停住脚步回头,“其实我觉得,作为一个过来人,感情是会走很多弯路的。有些人会犯错,会不讨你第一眼欢心,但你可以试试给他第二次机会。”   严知禾说的是赵琦。秦霜看着她慢慢的离去,觉得老板娘真是用心良苦。不过话说回来,严家的小姐,虽然不是什么社交名媛之类,但照样懂得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严知禾这段话说的又有鼓励又有告诫,可以看出比一般的女孩子段位高多了。   “秦霜,你和那位很熟?”有人跑来问。   她避重就轻,却也算如实相告,“严小姐几次来公司,都碰巧是我接待的,可能就认识我了。”   有人点头道“原来如此”,有人表情莫测,大概是觉得秦霜攀上了一棵大树,指不定心里怎么想她。   “她和你都说了些什么?”   “鼓励我好好工作。”这的确是实话,真的不能再真了。   围观者又问了几句,大约也觉得在当事人在的场合下就八卦不太好,随即散去。秦霜看着严知禾走到了裴铮言身边,两人亲密耳语的样子,想起了严知禾最后说的话。   第二次机会?什么叫做第二次机会?她知道赵琦喜欢她,只不过她觉得自己第一眼就不喜欢赵琦那个类型,所以从来都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她目光搜索全场,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见了赵琦,他安静的站着,听身边人说话。   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秦霜摇摇头,这都是需要缘分的事情。   裴铮言那边忙着应酬自己的各种下属,严知禾却扭头看见了宴会厅的大门正缓缓打开。   “你还请了别的人?”她有点疑惑。按理来说没有人敢来的比老板更晚,还走正门。   裴铮言皱眉,与严知禾走向了门口。会场上忽然安静下来,严知禾思维发散,觉得这特别像特工电影,可能进来的就是一个来砸场子的大反派,然后他们正义联盟英勇的赢得了战争胜利。   宴会大门打开,侍者开了跑车的车门,有人穿着一身骚包的白色西服懒洋洋的冲着他们两个笑了一下,拉开了后门。严知禾看着那双比自己鞋跟还要高的墨绿色高跟鞋,深吸了一口气。   林晚是怎么把这么高的鞋驾驭住的?她是不是应该取点经?   宁晨拉着林晚的手,两个人笑眯眯的走到了裴铮言面前。   “我知道这是你们的内部舞会,不过你欢迎不欢迎?”宁晨问。   “来者不拒。”裴铮言直言。   严知禾觉得事情根本没这么简单,果然看见林晚冲着自己使眼色。她拉着裴铮言上前一步,和林晚拥抱,听见林晚轻轻的给自己说,“裴铮言他爸要来搞突袭,我们也是从你嫂子那里知道的,所以就赶过来了……他和他爸闹成那样,宁晨害怕出什么乱子。”   严知禾有点无语,再闹的僵,也不至于当众打起来。不过宁晨这热心肠,确实是出于好心,值得感谢。亏得她脑补了一下以为是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裴铮言脸色也不太好,宁晨那边也悄悄告诉了他。   “什么时候来?”他皱眉问道。   “目测在十分钟之内……我俩赶着过来的。”宁晨耸肩。   “他不是一个人来吧。”   “……不是。”   裴铮言脸色整个冷下来,冷哼了一声,什么话也没说。严知禾拉住他的胳膊,毕竟周围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快给你的员工介绍一下宁大少,再强调一下他已经名草有主,快去快去。”   宁晨呻吟了一声,觉得自己无故中枪。他最讨厌应酬什么的。   果然宁家大少的到来还是让有些人很开心的,关于宁家裴家关系的讨论又新鲜出炉,话题无比精彩纷呈。   宁家少爷亲临裴氏集团庆功会,这会是两家有什么大动作的前兆吗?   女士们则把重点放在了“皇后娘娘和宁大少女伴看起来是姐妹团”上。   严知禾和林晚已经有一段日子没见过面,按理来说林晚应该滔滔不绝,不过她此时也顾不上扯闲话,“裴铮言,不是我说什么,我觉得你爸真是喜欢给你找不痛快。”   宁晨默默地端了杯没什么度数的甜酒喝,在心里给林晚点了个赞。   “随他。”裴铮言心情虽然不太好,但面子上还是绷住的。   “我们四个人穿的这么人模狗样的站在一起,还真是看起来很正经!”林晚笑道。   “……谢谢你啊,晚晚。”   宁晨说的很对,不到十分钟,裴父就到了,还带着裴铮言名义上的继母。   严知禾站在他身边,看见他脸上的表情一片漠然。   “爸。” 作者有话要说:  至于为什么只一直说裴氏集团没起个名字,是我太懒。   ☆、介意      裴父点点头。   严知禾对自己的这位未来公公真是没什么好感,但还是浅笑着不失礼节,“裴叔叔。”   裴父的视线倒是在她身上多转了几圈,末了缓声道,“都要嫁进我们家了,还叫叔叔不合适。”   老人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严知禾只好叫了一声“爸”。不论裴父今天来的目的如何,看到自己的儿子和准儿媳郎才女貌还是从心底里高兴的。老人的神色缓和了很多。   宁晨赶忙说,“裴叔叔,您来了!”林晚也笑着打了招呼。   裴父看到了他俩的存在,一一应了,才发现这四个孩子站在自己面前,自己竟然连说话的份儿都没有。人到底是老了,没有年轻人的活力。   所有的一切都只发生在裴父身上,他身后的中年女人默不作声,只是静静的低着眼睛站在那里。   “既然您来了,也得见见大家,”裴铮言面无表情的说,“很多老员工都还是您以前的下属,他们看见您可能会很高兴。”   于是裴父在裴铮言有意支开之下,被热情似火的员工们围了个水泄不通。大家的关注点都只是在“前老板来视察儿子工作”这种话题之上,没人会特意关注父子之间不太融洽的气氛。   此时舞池里已经有三三两两的男女开始合着拍子随旋律慢慢起舞,严知禾看了一眼裴父在那边说话的样子,就拉着裴铮言进了舞池。   “你看看你那脸色,像是我欠了你五百万似的。”严知禾掐了一把他的腰,嘟着嘴说。   裴铮言知道她是想让自己开心点,于是扯出了一片笑容。他看见那个女人心里烦躁,但严知禾却能在这时候让他知道,他爱的女人心里是有他的位置;这个认知让他轻松不少。   “他……今天来,无非就是想带着有些人,让你给她一个名分而已;但裴家现在是你当家,你不同意,你爸爸当然奈何不了你。”严知禾开门见山。她的思维一直都是数学的那一套,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会迂回转折,寻找的永远都是最简单便捷的解法。   “他挑这个时机来,无非就是觉得我可能会在订婚的兴奋期头脑冲动。不得不说他真是不了解他自己的儿子。”   “难道你最近不兴奋?我觉得我挺开心的。”   裴铮言低头看她一眼,觉得她胡搅蛮缠故意不抓重点的毛病有时候很让人无奈,“我一直觉得,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会是我的;哪怕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   严知禾习惯了他偶尔冒出来一两句暖心的话,勾起唇角道,“我要是个小女生,估计每天都会被你的糖衣炮弹迷倒。”   “可惜你不是。”裴铮言摇头,“倒是我,每天都得担心自己有没有情敌。”   “哪有那么夸张?”严知禾失笑,“我又没有在背后贴个条子写着‘妹子们汉子们约不约’,你怎么能有假想敌?”   “看上你说明他们眼光好,除了这一点以外,我没有任何可以让步的地方。”   裴铮言可能是今天确实心情不太好,说出来的话比较强势。一般来说他很少给严知禾说这些,毕竟两个人之间从没有因为第三个人出问题。而他今天的态度也向严知禾说明了,她可能这辈子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而裴大少的控制欲很强,可能就差在严知禾背后贴上“裴铮言专属,生人勿近”的牌子了。   “你俩在这边说悄悄话了,我俩来的不是时候。”宁晨带着林晚也进了舞池,蹭到他俩身边,话虽说着不好意思,但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虽然我知道你来这里可能就是打着‘疑似会吵起来所以前来救驾’的旗号,实则是带着晚晚来玩儿,”严知禾犀利的指出宁晨的企图,“但我们还是得感谢你,起码看来我和裴铮言在你心中还是挺有分量的。”   宁晨被拆穿了丝毫没有愧色,“晚晚最近工作很忙,我找机会带她出来放松放松。”   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严知禾。林晚最近确实很少查她的岗了,对她和裴铮言的进程也不是一步三问了。这对于话唠林晚来说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实在没时间来关心其他的事情。   “晚晚,你最近在忙什么东西,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严知禾看见林晚虽然画了精致的眼妆,但还是有着浅浅的黑眼圈。   “别提了,”林晚一副快要疯掉的样子,“最近有一个病人,精神有很严重的问题。我和几个同事以及主任都建议病人家属把他直接送到精神病院进行专门的精神治疗,配合药物比我们这样子开导要有效的多。可病人家属大约和我们院长有点渊源,坚持不肯送去精神病院,所以只能折腾我们。”   严知禾对于这类人群有着天生的排斥感,心里敲了警钟,“这样下去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禾姐,刚好你来劝劝她,”宁晨及时搬救兵,“晚晚这个脾气你知道,虽然这种事情很难受,但咱们林晚女士就是个新世纪劳动模范,雷打不动的尊重职业,哪怕是上级无理的要求她也当做本职工作来做。”   “这本来就是本职工作,”林晚梗了一句,“我的本职工作就是帮助病人走出心理困境。”   “你们院长和我有过点接触,我去给你说说,没必要让你们女孩子去干这种活儿。”裴铮言淡淡开口。   “不必,”林晚一口拒绝,“你要是帮我开了这个口,岂不是我也变成了关系户?以黑吃黑这不是我的风格,如果社会上每个人都这么做,那风气永远都好不了。”   “得了吧,正义女神又来了。”严知禾吐槽。林晚一直都比她更有正义感,企图用自己的模范带头作用感化所有的人。   “难为宁晨了,真不知道这么多年他是怎么忍受你这个脾气的。”严知禾又补充道。   “她这也没什么不好,反正宁晨喜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裴铮言倒是意见不同。   严知禾诧异的看了一眼裴铮言,又看了一眼宁晨和林晚,哼了一声,“就知道你俩狼狈为奸。”   她早就知道,林晚同志很早以前就叛变了革命,倒戈向了裴铮言一方;自己这么些年的所有动向,大概全都是林晚透露给他的。宁晨是哪边的当然不用说,他们两个都是为了自己好,所以这一点还是让严知禾感觉很温暖。   林晚对裴铮言投去赞许的目光,“我觉得你这么长时间第一次说了一句正确的话。”   “行了行了,”宁晨笑道,“你别跟他横,现在他是把美人追到手了,情场商场双丰收,才不怵你呢。”   “你们三个幼稚!”严老师又站在人类智商的巅峰来俯视渺小的人类了。   又说了几句话,裴父慢悠悠的走了过来。严知禾最先打招呼,笑道,“爸,这里比较吵,咱们去楼上说话。”   裴父斟酌了一下,只好点点头。这里毕竟员工这么多,他也不希望自己的颜面扫地。   裴铮言拍了拍宁晨的肩膀,“都是自己人,没什么秘密,上来吧。”   裴父当然没有来得及反对,宁晨就拉着林晚大大咧咧的上去了。他有点被噎住,自己裴家的家事,非要拉着别人来旁听,儿子是摆明了不想和他好好说话。   严知禾走在最后关住了门,才坐在了裴铮言身边。   “先恭喜你拿下了这个硬骨头,”裴父还是给大家留了面子,没有一开口就发难,“你做得很好,比我当年要好很多。”   “谢谢您的夸奖。”   “你和知禾也快要结婚了,我这个当爸爸的心里也为你们两个人高兴。”   裴铮言莞尔,“我从小就只想娶知禾,以后也会只有知禾一个。我知道我爱的是什么样的人,以后也不会辜负她。”   裴父打太极,裴铮言可没时间陪他离题千里。   严知禾十分有分寸的什么都没说。宁晨拍了一下大腿,笑哈哈道,“叔叔您可能不知道,铮言把他家知禾宝贝成什么了,他心里面他家知禾就是女王大人。”   宁晨素来说话夸张,这句话倒是逗得大家都笑了笑。   “你都是要成家的人了;我今天带你陈姨过来,也希望你不要介意过去的那点事。”裴父斟酌着开口。   “我介意。”裴铮言说的斩钉截铁。   陈舒仍然坐在裴父身边不说话。就严知禾对她的观察来看,几次见面里面她都是躲在裴父身后一副小家碧玉的样子,实在不知道哪里能上的了台面。裴铮言的母亲去世很早,但从严知禾仅有的记忆里,那是一位非常优雅大方的女性,行为举止得当,长相美丽又带着典雅气息。不知道裴父为什么弃了高贵的原配夫人于不顾,后来找了陈舒进家门;难道自己未来公公就喜欢这一种?   “铮言!”裴父厉声道,“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陈姨为我尽心尽力,却一个名分都没有。现在你要成家了,我想给她一个裴家女主人的名分,都不可以吗!”   裴铮言面不改色,“您说的很对,如今我要成家了,我是裴家的当家人;而裴家的女主人,以前是我妈妈,现在是知禾,还轮不到别人。”   裴父气的不轻,“你陈姨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当年因为她离家出走,连头都不回一下;后来我妥协,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儿子;可你自己想想,她这样一个女人,没名没分的跟着我这么多年,从没挡过你的路,你难道连这点小事都不愿意放她一马?当年你提出的要求是永远不让她进我们家门,你现在长大了,不觉得这个要求很过分吗?”   裴铮言安静的听完父亲说话,胳膊颤抖了一下,被严知禾拉住。   “您说错了,我当年提出的要求,是不让任何女人进我们家门;不管是什么人,都不可以。您是我父亲,这么多年是谁在照顾您,我很感激,该出的钱我一分也不会少,就当是一个保姆阿姨。”   “裴铮言!”裴父激动的站起,“你是不是要把我气死才好?”   裴铮言挑了挑眉,“我从来都没有这样的意思。”   严知禾站起身来扶住了裴父,“爸,先坐下,有话好好说。”   “你为什么就这么容不下她?”裴父坐了下来,情绪依然激动。   “我容不下她?”裴铮言咬牙切齿,手捏成拳,“您为什么不问问自己为什么当年就那么容不下我妈?她身体本来就不好,还被您和这个女人逼到油尽灯枯。好,就算她是贱命,活该被气死,您也不用在她尸骨未寒的时候迎着另一个女人进家门。她是我裴铮言的母亲,也是裴家以前的女主人。她养我长大,教会我做人。这些都是她做的,而不是您。”   他顿了顿,又自顾自的笑了,“她很喜欢知禾,一定会对儿媳妇很满意。”   “是我对不起你母亲,可是我对她没有爱,”裴父揉着太阳穴说,“我觉得我对她仁至义尽。”   一直没有说话的宁晨忽然开口道,“那时候铮言搬出去住,我利用小长假去找他,和他住在很挤的宿舍里。半夜三更里面我热得睡不着起身来,却听见铮言做梦都在喊妈妈。我那时候觉得裴铮言一个大老爷们儿还做梦叫妈妈实在是太矫情,谁让他藏得那么好所有的事情都不给我们说。后来我才明白,原来他心里受了那么大的委屈。”   严知禾的心忽然紧了紧。裴铮言受了很多委屈她当然知道,可是当真说出来又是另一番感触。   “我能忍您和她这么多年也是作为一个儿子的仁至义尽,”裴铮言疲倦的说,“没得商量,您请回吧。”   裴父和陈舒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严知禾抬起手来捂住嘴,咳了两声,可能是演的太逼真,以至于干呕了两下。裴铮言赶快一把揽住她,帮她顺着气,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没事……”她知道自己在演戏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知禾不舒服,我陪她去洗手间,就不送您了。”裴铮言对自己的父亲简单的告别,扶着严知禾准备离开。   林晚站起身来,“我去看看。”宁晨点头,既然救场又添油加醋的目的已经达到,他们就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谁知一直没有说话的陈舒忽然站了起来,看着严知禾问道,“我听见你的声音……是不是怀孕了?” 作者有话要说:     ☆、考试   严知禾愣了一下,却能感到裴铮言搂住她的手臂骤然间缩紧。   “是不是怀孕,我会带她去医院检查。”裴铮言说话没什么感情,扶着严知禾仍然往外走。   裴父看着儿子和准儿媳留给自己的背影,明显是想说什么,可又忍住了没有开口。   林晚追到楼下,神色古怪的看着他们两个人,被严知禾抢白,“别看了,没怀孕。”   林晚倒是没有搭理严知禾,而是转过头去对裴铮言发难,“裴铮言,我刚才看见你明显停顿了一下,目光从我家知禾的肚子上滑过——”   严知禾扶额,林晚这个心理医生真不是白当的。   “——所以你明显是思考了一下她有没有可能怀孕这个事件。那么,也就是说,你们两个已经干了可以让她怀孕的事!”她说到最后嗓音有点尖,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她家知禾”变成了别人的未婚妻。   严知禾抬起眼皮瞄了一眼宁晨,后者完全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幸灾乐祸的表情,抱着胳膊完全不打算插手。   唉……交友不慎。   裴铮言异常淡定,好像刚才和自己父亲情绪激动地争吵的人不是他,“你和宁晨几百年前就做过的事,我和知禾为什么不能做?”   祸水东引,万恶的资本主义常用伎俩。   林晚恨铁不成钢的对他说,“知禾才刚回国啊,你就做那种事……裴铮言你真是好不要脸啊……”   严知禾勾了勾唇角,点点头。   宁晨实在是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来了,之后一发不可收拾。   “哈哈哈哈,裴铮言,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   那天晚上的结果就是裴铮言板着一张脸送走了宁晨和林晚,在宴会结束之后回到家里一直不怎么说话。严知禾洗漱完之后看见某老板躺在床上枕着胳膊不说话,以为他还在为林晚指责般的开玩笑而不愉快。   “铮言?你怎么了?失声了?”她在裴铮言面前晃来晃去,企图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嗯,”裴铮言因为躺着的关系而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失身了。”   严知禾对他报以鄙视的目光,“像是我强迫了你似的。”   半晌他都不说话,严知禾对着小镜子涂涂抹抹,还以为他睡着了。可裴铮言忽然站了起来,走到了她身后。   “你别吓人,大晚上的……”严知禾嫌弃的说,“没事儿就去睡吧,我还要看看书。”   可是裴铮言并没有听话的躺下,而是有点艰难的开口,“知禾……”   “怎么了?”严知禾转过身去,发现他脸上神情是千年一见的纠结,好像做错事情的小孩子一样想说不敢说。   “知禾,我觉得我们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裴铮言深吸一口气。   严知禾明白了,原来他今天晚上一直纠结的不是林晚说的话,而是她到底有没有怀孕。   “我没有任何反应,”她笑笑,“我自己都不担心,你怎么一副特别担心我怀孕的样子?莫非你也是个渣男,打算把我始乱终弃?”   严知禾借题发挥和偷换概念的本事简直一等一,她想扯远的话题一转眼间就是十万八千里。   “因为我知道,你不喜欢孩子。既然你不喜欢,我也不会强迫你去怀孕生孩子。”裴铮言说的很正经,看起来没有开玩笑。   严知禾想了一下,自己确实发表过对于孩子的观点,不过不是对着裴铮言。   “宁晨或者是我嫂子给你说的吧?”她微微一笑,“我确实不喜欢孩子……铮言,既然今天你说到这个问题,那么我们就把它放在台面上讲一讲。我知道你是很喜欢小孩子的,以前都是你看见婴儿觉得很可爱,现在大概也没有变……”   “但我真的非常不喜欢……”她说的小心翼翼,努力思考着怎么把自己的想法说的柔和一些,“我是一个很怕疼的人,生孩子那么疼,我觉得我做不到。生了孩子之后我会觉得他很烦,需要人照顾;我会觉得他拖累了我的生活,让我从此没了自我和人生。我想看球不能去,想旅游还得照顾孩子……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我们找人来照顾孩子,那我根本不放心。那是我的孩子,别人给我教歪了怎么办?教歪了的话,我得为他一辈子负责。孩子不仅仅是个简单的生命延续的符号,更是一种责任。我觉得我严知禾还没有伟大到可以当一个母亲的地步,或者说,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所以……我的想法,希望你能想一想。”   裴铮言看着她的侧脸。她说的那么小声谨慎,好像生怕他会生气一样。她的肌肤在灯光之下呈现出暖黄的白色,好像带着透明的光,像一个易碎的洋娃娃。   严知禾就算是性格再坚强,也有害怕和软弱的时候。而她现在有些害怕,害怕他生气。   裴铮言笑了笑,手指抚摸过她的脸颊,“我知道,我也明白。难得你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大道理,真是当老师当出经验水平了。”   严知禾努努嘴,“还不是害怕你被我惊世骇俗的想法吓到。”   “你在乎我的意见我当然知道,我也很高兴,”他站起身来从侧面抱住严知禾,“不想生就不生……我自己出生在那样的家庭里,自然知道当称职的父母是一件多难的事情。这两年我和你都处于事业期,贸然的迎接一个小生命非常唐突。我没有一个好父亲,所以我才希望,如果有一天我也是一个父亲,我能给我的孩子所有正面的教育。不生就不生,我也不信咱们两个挣的钱以后养不活自己。”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揶揄道,“刚好还能过二人世界,我还想把前几年通通补回来。”   “铮言,我知道没有人是不愿意当父亲的,”严知禾推开了他,“但是请你给我时间,我现在还比较幼稚,过几年想通了可能就好了。”   裴铮言腹诽道,你要是幼稚,那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幼稚。   当然话不能这么说,女孩子是要哄着的,“你说了算,这件事情上你放心,我充分尊重你的意见。”   严知禾觉得裴铮言现在特别像某种金色大型犬,温柔又和气还有智商。   “睡吧,你今晚也累了,”她拍拍大型犬先生的腰,“不用给我留灯。”   “你都是博士了还这么认真,这不是摆明了要碾压到别人无法翻身?”   “学无止境,活到老学到老,学习使人年轻。”   “你不睡让我怎么睡?我想起来还有一些文件,正好把它们看完。”   严知禾看着裴铮言拿着一沓文件真的也走进了书房,坐在了写字台对面,不得不感慨这日子过的就像梦回了高中时代。那时候他们两个也是在一起做题一起讨论,最后产生了奸情。   最后他们到底是几点睡的她并不记得,只记得裴铮言躺在床上咕哝了一句“娶个学霸老婆回家是这样的感受”让她忍俊不禁。   生活是生活,事业是事业,她就是靠这个吃饭的,怎么能不认真?   过了几周,严知禾走进教室,抱着一摞卷子,就听见学生们倒抽冷气的声音。   “有测试了……”   “看样子很难啊……”   “不要活了……”   严知禾心笑,学生们连题都没看到,是怎么知道很难的?不过她上学的时候也是这样,刚开始的时候看见小测试还是很胆怯的,后来就变得死猪不怕开水烫,来者不拒,反正你又没法不考,干嘛还要紧张兮兮?又不是一次考试定生死。   她习惯性的向教室里扫了一眼,发现裴铮言好整以暇的坐在最后一排,笑望着她,眼里一片温柔似水和深情脉脉。   严知禾默默地在心里嘲笑了一下他,不就是来听一节课,至于装出一副卡萨诺瓦的样子吗?她根本就不吃这套。   上课铃响了之后,她走上讲台,开口道,“今天有测试,是本学期的第一次。测试只有两道题,一共十分钟。我们先做测试,再上课。测试的内容都是我讲过的,没有原题,但和例题很像。题目难度,我即使说很简单,你们肯定也不信,所以我还是什么都别说了,大家自己做着看吧。来,现在把试卷发下去。”   学生们都笑了。确实是这样,老师越强调题简单,学生心目中会越往反方向走觉得难。最后除非题目真的简单的比一盆清水还要简单,大家都会潜意识的接受自己的默认观点,对题的评价会是“难”。   试卷传到倒数第二排,学生们看见裴铮言穿的一本正经的样子,想来也不是同学,而且大家都不认识,一看就是来旁听的,本来没打算给他卷子,可是被裴铮言叫住,“唉同学,麻烦你给我一张。”   男学生给他一张,也顾不上疑惑,就去看自己纸上的题了。裴铮言从口袋里拿出签字笔,签上自己的大名,然后才开始看题。   严知禾站在讲台上看了看表,秒针刚好停在十二点,“现在考试开始。”   课堂立即安静下来,一阵卷子哗哗或者草稿纸被摊开的声音。严知禾看着学生们看见题都无法立刻下手的样子,觉得自己还是对他们的水平评估很准确。她确实没有出很简单的题,否则也达不到测试的要求。高数里最重要的就是变通,这两道题目虽然和例题很像,但是都有微小的变动,可能是符号,可能是极限,可能是数字;而就是这些微笑的变动,会让整个题目的解法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也就是数学的玄妙之处,于细微处见真知,永远探索,孜孜不倦。数学作为自然科学的基础,千百年来屹立不倒,自然有着它本身庞大而精密的体系,正是这种缜密和层层叠叠的奥妙,使数学用自身无穷的魅力吸引着一代又一代的高智商人群。   她当然不指望学生们能懂得这些,毕竟没人喜欢自作多情的在一份卷子上还能看出一门学科的本质和内涵,但她也希望学生们学会细心和从小处下手,这两点在人一生的学习中至关重要。   她抬起头去看向最后一排,发现裴铮言拿着笔刷刷刷的写着什么。她从不怀疑裴铮言智商比她自己低,这种小儿科的题对他来说可能只是小菜一碟——但毕竟都过去这么久了,他又学的是商科,有些公式他还记得吗?   严老师瞬间有点恶趣味,脑补了一下她嘲笑裴铮言连这么简单的题目都做错的样子;这无疑让她的心情很愉悦。   时间到十分钟整的时候,学生们都还一个个愁眉苦脸,下笔如飞,也不知道是会做还是不会做,总之就没有做完的样子。严知禾本来想张口,后来又心软,忍了忍,决定偷偷延长一点时间。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   “好了,结束,停笔,交卷。”   她觉得自己非常仁至义尽,居然延长了半分钟。半分钟可以写很多式子了。   交卷时果然一片哀嚎声,她一概忽略。在等学生们拿出课本准备上课的短暂的一分钟里,她瞥了一眼交上来的卷子,发现裴铮言的居然大喇喇的放在第一张。这倒也不难解释,他坐在最后一排,而学生们没人愿意把自己的卷子往上面放,所以一张一张叠在下面,他就光荣的当了排头兵。   严知禾笑着扫了一眼,打算回办公室再看;而扫了一眼发现不得了,两道题的答案居然都是对的。   她下意识的又看过去,发现中间的步骤和解题方法都是她比较赞成的简约主义,公式和原理简洁明了,该算的地方绝对不省略步骤,改省的幼稚算术一概省掉。   严知禾抬起头来无语的看了一眼,看见裴铮言正靠在椅背上看着她,嘴角含笑。   她嘲笑裴铮言的机会又丢了一个。   “好了,我们来上课,”她打开课件,“我知道你们这会儿满脑子都是测试,所以我先来讲一下刚才两道题的做法,作为对前面教学周内容的复习……”   下课之后学生都陆陆续续的走了,裴铮言才慢悠悠的走到她身边,只字不提考试的事,看了看手机,“今天公司没什么事,所以来看看你。”   现在也才是下午,而严知禾之后没有课了。   “正好,我看到广告说河边新开了一家主题火锅店,觉得很有意思,我收拾一下,咱俩现在去吃,还能人少一些。”她对火锅的热情可能比她头发的颜色还要浓。   裴铮言当然同意,“只要你不嫌热。”   现在已经是深秋,但是A市还有着不低的温度。大热天去吃火锅,人肯定不会多。   等到严知禾放下东西从数学院出来时,看见裴铮言的车已经停在路边。她摆摆手走过去,打开车门,却听见手机响了。   是宁晨。   裴铮言本来正在发动车子,却看见严知禾接电话瞬间脸色煞白。   “铮言,去市医院,”严知禾声音有点颤抖,“晚晚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忙成狗。更新可能不会是刚开始那样日更啦><但每次都会在4000+.我会尽量一周三更或者更多哒。本文快进入完结轨道了。本来预期就不长,是个小短篇么么哒。   ☆、林晚   到医院的时候,严知禾第一眼就看见了在走廊里站着的宁晨。他左手紧握成拳,右手扶在墙上,整个人静默的对着墙壁一声不吭 。空寂的走廊里只有他一个人,还有“手术中”的灯无力的亮着,静悄悄。   “宁晨!”严知禾快步走上前去,满眼都是忧色,“怎么回事?”   宁晨这时候才转过身来,看见他们两个,闭了闭眼,“你还记得上次她给你们说的那个患者?就是他,今天精神错乱,发病了,正好轮到晚晚上班,他就直接拿着刀子挥向了晚晚的脖子……”   他说话的时候断断续续,努力在平复自己的语调。   严知禾被最后那半句话惊住,冷不跌往后退了一步,被裴铮言扶住。   “伤的重不重?现在怎么样?”裴铮言皱眉问道。   “她们同事说,听到了晚晚的惊呼声,赶快跑进治疗室,看见晚晚的脖子已经在流血……我赶过来的时候看见她正要进手术室。”宁晨说的咬牙切齿。   “那个病人呢?”严知禾问到。   “她的同事们先叫了保安把他制住了,之后报警,现在那人在警局,”宁晨语速很快,“她同事们被我赶走了,看着烦人。”   怪不得走廊里只有宁晨一个人而见不到他人踪影。而这件事情确实单位要负责任,宁晨发怒也是理所应当。   “她一个女孩子,脖子上留了那么多血……”宁晨深吸一口气,“我看到那么大的伤口,被刀划破那么多……”   严知禾听完这句话之后快要急疯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裴铮言握住她的手,甚至能感觉到她在剧烈的颤抖。   “没事的,一定会没事。”他出言安慰面前的两个人,但自己心里都一万个不放心。   “我已经通知了晚晚的爸妈和我爸妈,现在他们应该都在来的路上,”宁晨说,又一拳砸向墙壁,“我都说了不要去管那个病人,多危险!可她就是不听!怎么会就这么凑巧赶上她上班?她现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   “宁晨!”裴铮言一把拉开他,仔细查看下发现他的手已经蹭破皮变得红紫,眼看要是再虐待它就会出血,“你现在说这些丧气话有什么用?她肯定会没事,你瞎想什么?”   现在林晚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追究是谁的责任显得多余而不合时宜。宁晨是气急了又极度担心,他们两个又何尝不是?   严知禾不敢想象插进林晚脖子里的刀是什么样子,更不敢想她的鲜血是怎样流出或者喷溅。   她不敢想,因为她根本就很懦弱,不敢接受最坏的结果。   她刻意的无数次眨着眼睛,感觉到裴铮言伸过来的手也开始同她一起颤抖。宁晨一向阳光又张扬,而此刻也无助的盯着手术室的门,紧抿着嘴。那灯光亮着,好像说不出的一只手,抓着三个人的心,越来越紧,让人喘不过气。   三个人的沉默被电梯门打开的声音所打破,一声“晚晚”传来,三人回头看去,是林晚的父母,而后面跟着的是宁父宁母。   “宁晨,”林母声线扭曲的厉害,一把抓住了宁晨的手臂,“这是怎么回事?你在电话里说的晚晚被病人被刀刺伤是怎么回事?”   林父就要冷静的多,拉住了林母,让宁晨细语解释。宁父宁母也在身边,听过宁晨断断续续的解释之后,宁父大声呵斥道,“混账东西!这是什么领导?怎么能让这么危险的人物出现在心理科还要让医生看病?”   林母开始呜咽,严知禾觉得她的呜咽声直接戳中了自己敏感的神经。   “阿姨,晚晚肯定会没事的。”她轻轻拍着林母的后背。那边宁父雷厉风行的开始给各种人打电话,包括给这家医院的院长。她看见裴铮言也抬起手来拨了个电话,但不知道是给谁。   “知禾……”林母揽住她的胳膊,好像揽住了救命稻草,抱着她哭出声来,“我好害怕……”   林父纵是再冷静,看着自己的妻子泣不成声,而女儿又生死未卜,也难过的用双手捂着脸。   “晚晚一定没事的,”严知禾实际上自己都很害怕,却还要安慰别人,“医生会救她的……一道伤口没关系,缝合好了就没事了……”   她对医学一窍不通,只从心底里觉得林晚伤的很重。   林母又呜咽着说了很多话,让她心底越发难受。不知过了多久,“手术中”的指示灯终于灭了,宁晨飞速站了起来两步跨到门口,看见手术室的门打开。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带着口罩的医生身上,他走出门来,环视一周,脸上没什么表情。   严知禾此时太过敏感,看见医生心里“咯噔”一声。   “病人没事,虽然失血过多,但已经脱离了危险期。”这位医生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看起来整个人都平淡无奇,却把自己收拾的一丝不苟。   宁晨终于松了一口气,向后坐在椅子上,仰着头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不止是他,所有人提着的心都回到了肚子里。   林晚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严知禾看见她毫无生气的躺在病床上,面无血色,一时间喉头哽住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是她最好的闺蜜,最好的朋友。认识这么多年,林晚可以是腹黑的,可以是傲娇的,但无一例外是生机勃勃,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无助过。她看着林晚的样子,忽然觉得,好像自己也在手术台上走了一遭,被冰冷的针线缝合。这种感知让她打了个寒噤。   “知禾,安心。”裴铮言在她身后说到。所有人都跟着林晚一起去了安排好的病房,只有严知禾在这里发呆,肯定是她在胡思乱想。   “我刚才真的太害怕了……”严知禾转过身去抱住裴铮言,他胸膛的温度让她觉得很安心,“我不敢想要是真有什么事的话该怎么办……”   “现在没事了,别想那么多,林晚会好起来。”   这种时刻,所有人的言辞都是无力而苍白的,好像大家都只会说“没事没事”,而值得庆幸的是林晚真的没事。   裴铮言陪着她走进病房,看见医院的院长已经站在那里和宁父交谈。宁晨和林父林母帮着护士在打理一切,所有人刚才经历了担心,现在却抓住了希望,有条不紊。   病房外走进来一个人,开口叫道,“刚才去了手术室,没想到已经结束,所以耽误了过来……”   裴铮言回头,走上前去,和那人拥抱,然后说,“Eason。”   被叫Eason的人有一张轮廓深邃的脸,不能不说是极为英俊,即使在刻板的白大褂下都遮不住容颜的貌美。他看见裴铮言也很高兴,扶了扶自己的黑框眼镜,“Adam,确实好久不见了,你还是没有我长得帅。”   裴铮言拍了拍他的肩膀,回过身来给大家介绍,“这是我在美国读书时候认识的同学,叫做文乔,中美混血,读医科。”   文乔礼貌的笑了笑,偏了偏头,“大家好。”   原来文乔是医院的外科医生,年纪轻轻就是专家,所以院长重视他让他做了代理外科主任。裴铮言也是许久没有和他联系,去年才知道他回国发展,两人却没有机会碰面。   院长又和宁父说了些话,就过来交代了文乔帮忙看看,之后便和护士们出了病房。林晚的脖子上有仪器和缝合的伤口,还是没有醒过来。   文乔走到床边仔细看了看她的状况,沉声道,“她应该没事,还好抢救及时。我接到铮言电话的时候询问同事,才知道王副主任接了这台手术,”文乔撇撇嘴,做出一副很纠结的样子,似乎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下面的话,“王副主任虽然人比较刻板古董,不怎么笑,但是手术能力还是很过关的。”   严知禾想起刚才王医生出来的时候那冷冰冰的语气很眼神,很理解文乔纠结的表情。   宁家父母和林父林母都在,还有心急如焚的宁晨,病房里实在不适合说话。林晚虽然躺着,但已经脱离了危险,好歹让严知禾松了一口气。她与林晚是死党姐妹团,但还是非常有眼色,知道在这个场合自己还是让林晚的家人做主比较好。她给裴铮言递了个眼神,二人同文乔就一起出了房门,站在休息区交谈。   她注意到文乔一直在盯着她。这种灼灼的目光让她觉得不太舒服。   严知禾拿出手机看了看脸,确定没什么脏东西之后,只好问文乔,“文大夫,我脸色不对?”   文乔被问得丝毫没有愧色,“没有,这位小姐,你很好,”接着他又直接忽略了她,转头去问裴铮言,“Adam,这是你魂牵梦萦的那位美少女吗?”   文乔在美国长大,除了专业术语,用词准确度基本上是小学生水平。   严知禾被这个“美少女”惊了一下,然后就见到裴铮言平静的说,“是她。”   她看着两个男人之间来来回回的眼神,文乔那一副“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感,以及裴铮言“天经地义”的自然神情,恍惚有了一种自己真的化身美少女战士的错觉,下一秒是不是就应该自带音乐灯光效果闪亮登台?   “幸会,幸会,我是文乔,英文名叫做Eason,毕业于约翰霍普金斯大学,从小在美国长大,去年才回到国内发展。我学习临床,主攻外科,就是开膛破肚的那种医生,手术台上经常血溅三尺,”文乔伸出手来,说话倒豆子似的,“但我觉得国内的风土人情非常有意思,比美国好玩儿,所以我打算留在这里了。国内的食物也非常引人入胜,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严知禾,”严知禾伸出手去同他握手,非常诚恳的说,“文医生说话,其逻辑之缜密,用词之准确,真是让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过奖了过奖了,”文乔笑得很开心,“我觉得我的中文还需要一些深层次的进步。”   “你们两个并不在同一所大学,是怎么认识?”严知禾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啊,是这样的,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事情,”文乔双手合十,开始讲故事,“是我假期时去铮言他们学校玩儿,主要是想见识一下学理工科的Geek都长什么样子……”   裴铮言盯着天花板。   “然后我走在校园里,发现他们学校的楼都很有特色!于是我就拍照呀,左拍一张右拍一张,前面拍一张后面拍一张,结果呢我就不小心撞到了Adam。当时他抱了一大叠书从一栋楼里出来,被我撞了之后也是淡淡的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严知禾神情古怪的看着一脸激动回忆的文乔,觉得这个桥段实在是太像玛丽苏校园文了,但放在两个男人身上实在是太过违和。   “我妈妈告诉过我,中国文化讲究含蓄与内敛,有一种人天生高贵,带着千年文化的积淀感,气质是外国人如何都学不来的。我看见Adam,就瞬间被流星击中!”文乔说到兴头上开心的拍手,“我觉得Adam一定就是妈妈说的这种人,高贵又冷漠,像一个忧郁的王子!于是我就跑上去用中文和他说话了,于是我们就认识了,我们……”   裴铮言插嘴,“嗯,我们就是这么认识的。”   严知禾觉得停顿的很必要,她也不想再继续听这个狗血的故事了。   “如此甚好。”   “里面的那位小姐,应该是你们很好的朋友,”文乔言归正传,“我会很密切的关注她的情况,你们就放心吧。”   “多谢。”裴铮言说。   “哪用说谢,显得咱俩没有交情,”文乔兴冲冲地说,“改天你请我吃顿饭,我们好好聊聊,哦对了,一定要带上这位严小姐,我好给她抖露一些你的糗事。”   严知禾抿嘴看着文乔与他们道别后走远,回头问裴铮言,“你真的喜欢我到非我不可的地步吗?我怎么觉得只要是你的朋友都知道你喜欢我很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月下旬到四月,事情太多,全是due,全是考试,有点招架不住。   ☆、幸运   裴铮言无奈,文乔确实是个另类,“其实知道的人并不多,我又不是大喇叭。文乔能知道,也是个意外。”   那是他同宁晨通电话的时候凑巧被文乔听见,便询问电话里的“她”是谁。文乔那种必须要知道真相的直性子,再加上他的话唠大法,让裴铮言没办法,只能如实相告。   “不过天地可鉴,我确实喜欢你到非你不可。”   “虽然听起来像是俗套的爱情故事,但我知道……”严知禾说,“而且我现在觉得自己很幸运。”   幸运她回国,幸运她有裴铮言,幸运她不从事高危职业,一直平安无事。她有着吓人的学历和起码不低的智商和情商,虽然从未自诩过是美女但也知道自己的长相绝对不丑;她有着和睦的家庭和爱她的哥哥,现在还有一个钻石未婚夫……   她严知禾上辈子一定是十大善人,才换来今天的圆满和顺。   裴铮言知道今天林晚的事情让她很担心,“已经晚上了,切记不要忧思过度。”   窗外天色已黑。   而他们两个再次走进病房的时候,林晚已经醒来。   她睫毛缓慢扑闪,就像挣扎的蝴蝶,看起来柔弱易碎。长辈们正在轻声和她说话,问清楚事情经过之后大家一片感慨。而宁晨只是安静的坐在她床边,握着她的手,抓住自己差点就失去的宝物。   “林晚,你就是心太善,以后这种事情不要管,”宁父开口,一副不容置喙的态度,“那样的病人是你凭一己之力可以帮助的吗?你把自己想的太全能了。”   林晚虚弱的笑了笑,缓缓开口,又像犹豫了片刻,最终说到,“好的,宁叔叔。”   “你这丫头太不让人省心……”林母担忧地说,“你不知道我和你爸爸接到电话时候都要急疯了!你说,你要是万一有点什么事,我和你爸怎么办?宁晨怎么办?”   林晚无声的张了张嘴,目光扫过面前站着的四个家长,以及远处正冲她微笑着的严知禾与裴铮言,最终到达一直默默不语的宁晨,看见他眼角好像还在泛红,“对不起……让大家为我担心了……”   “别说那么多了,安心休息吧。”宁晨开口道,他看林晚那虚弱的样子实在是担心,心中害怕她又出什么茬子。   又说了几句话之后,宁晨将双方父母都劝走,毕竟天色已晚。林父林母本来想留下来,但宁晨一再坚持他一个人留着就好,二老便也不再勉强。   宁晨为林晚拉好被子之后,疲倦开口,“铮言,禾姐,你俩也回去吧,今天也辛苦你们了。”   严知禾见林晚已经没事,心中自知不需要留下当电灯泡,于是点头答应。   “也好,那我们先回去,有什么事情打电话联系,”裴铮言道,“我已经让文乔留心林晚的状况了,他会时不时过来观察,有事直接找他也可以。”   宁晨微笑,“铮言,麻烦你了。”   回家的路上,严知禾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霓虹灯火,觉得眼睛闪的有些恍惚,“你慢点开车。”   路上车白天少了很多,裴铮言果然把速度放缓,“其实开的并不快,只不过是你现在心中有事,所以看什么都烦。”   “是吗,”严知禾闻言扭头,盯着裴铮言的侧脸看了半晌,咕哝道,“好像也并没有……”   裴铮言笑道,“我还要注意好好保养自己的这幅好皮相才行,否则要是哪天你真的看我烦了,我岂不是就会被无情抛弃?”   “抛弃倒不至于,我不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严知禾正色道,“大不了就是永远把你打入冷宫罢了。”   裴铮言意味深长的扭头看了她一眼,看的她心底有点发毛。   回家之后她抱着腿坐在床上,闭眼冥想,脑海里已经有了一千种人类的脆弱的可能性。她二十多年都致力于钻研那一串串的数字,从未想过人体这个奇妙的结构,如此神奇,循环往复的运转百年;却又如此脆弱,经不起碰撞和打击;甚至于有了一点点的情感波动都会影响到整个内分泌系统。   “看来今天真的是把你吓着了,”裴铮言从背后撩开她的头发,一吻落在她的肩膀,“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失魂落魄。”   “是,我很害怕,”严知禾大大方方的承认,“今天的事情要是结局向着另一个方向,那我无法想象自己会是什么样子……我的心里地方很小,只容得下那么几个人;所以一旦那几个人出事了,我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   “那几个人都是谁?”裴铮言在她耳边细语,引得她颈边一片痒。何况某人的爪子还不安分的绕到了她胸前。   “你不是说没见过我失魂落魄?”严知禾一把握住了他企图往下滑的手,转过身去和他面对面,“那我告诉你,上一个让我这么失魂落魄的人就是你。而且你让我失魂落魄好长时间。”   裴铮言的回答就是直接搂住她热烈亲吻,她并不拒绝,在他怀中婉转。她能感受到裴铮言骤然升高的体温和快速的心跳。   “铮言……”她在间隔中喘息着叫着他的名字,伸手去想要推倒神色纯洁的无辜青春少男。   裴铮言却阻止了她的动作,保持原来的坐姿,“坐上来。”   严知禾有个令人喜欢的特点就是从不扭捏,但是她还是猛的吸了口气。   “你……啊……裴铮言你过分……”   她面色潮红,一缕发丝落到了胸前,咬着嘴唇又刺激又纠结,眼角挂着一颗泪珠。   “真是美……”裴铮言细语道,吻住她眼角,“我的知禾一直这么美……”   “少贫嘴,”严知禾激烈喘息中搂住他的脖子不禁嗔怪,“你还说我今天受了刺激表现不正常,我觉得你今天也不正常……”   的确不正常。裴铮言不敢想象,如果病床上躺着的那个人是严知禾,他肯定比宁晨要失控许多。   两个人平时都是内敛高冷派,直到身边有人出事,才能切身体会到那种担心和痛楚,所以今晚才会格外热情似火一些。   她躺在裴铮言身边,看见身边人逐渐陷入沉睡,轻轻蹭过去亲吻他的鼻尖,“我爱你。”   她本以为裴铮言已经睡着,谁知道当她闭上眼之后,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腰被搂住,裴铮言吻了她的额头,沉声道,“我也爱你。”   严知禾在黑夜中无声的笑了笑。   她最幸运的事情就是她所爱的人们全部都不曾离去。哪怕有短暂的分离,但最后都兜兜转转回到了她身边。   经过这件事情之后,宁晨明显的加重了自己在林晚生活中的比重。用林晚的话来说,就是“起床有他,怎么睡觉之前看一眼还是有他”。严知禾笑着看他们两个在病房里打情骂俏,慢悠悠的剥开一个橙子,笑道,“你们两个呀,不是冤家不聚头。”   宁晨幽怨的说,“我从小就被她牢牢地掌控住了……”   “宁晨,你皮痒了吗?”林晚躺在床上没有什么语气。   林小姐在病床上蹉跎了很多日子,才慢悠悠出院。在出院的第二天,严知禾就接到了好友的电话。   “知禾,我觉得我这次真是摊上大事儿了……”林晚的声音在那边抖抖晃晃不太真切。   “怎么了?”她用左手拿着手机,右手刷刷的翻阅着小测的试卷。新来的讲师哪有助教,卷子全部都得自己批。还好她从小手速就快,数学卷子又很好改,一目十行不是梦。   “宁晨和他爸妈,以及我爸妈,一致给我下了圣旨,让我离职。”   严知禾的笔尖顿了顿,在试卷上点出一团红色墨迹。   “他们也是为了你好,毕竟你出了这件事。”   “居然连你也这么说?”林晚的声音有些急切,“我出了事,不代表我可以放弃我热爱的事业……知禾,我以为你懂的。”   她说到最后,声音逐渐变小,语气有些失落。   严知禾摇摇头,觉得很好笑。她在试卷上飞快的写了分数,又斟酌了一下,这才开口。   “晚晚,你听我说。要说支持你的事业,我绝对是第一人。但我支持你,不代表我能把你驾到火上去烤,也不代表我愿意看着你为了这点东西就奔赴刀山火海。你知道我很现实,也很俗,我就是觉得,哪怕你的梦再美妙,那也没有你的健康和幸福重要。上一次在手术室外面等你的那种煎熬我不想再承受第二次,想必你父母和宁叔叔他们都是同样的想法。至于宁晨——”严知禾轻笑,没说下去,“他对你怎么样,你自己心里知道,容不得我这个外人插嘴了。”   林晚那边沉默了很久,“其实我是真的没想到会出这种事……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这话你更应该对着给你下圣旨的人去说,”严知禾欣然道,“晚晚,这世界上有很多人都爱你,不要任性辜负他们。”   “我知道,我知道,”林晚笑了,“你今天说起话来怎么这么样深刻,讲的我都快哭了……哦对了,那位文医生是裴铮言的同学吧,他照顾了我很多,还是要谢谢你们两个了。”   “那我就帮他接了这个谢谢,虽然我个人在这件事情里所做的就只有担惊受怕而已。”   “咱俩多少年的革命情谊,你居然在这儿和我见外。”   “不就是害怕你倔脾气上来钻牛角尖,因为这么简单一件事和家里人吵?”严知禾说的非常自然,“我只是未雨绸缪。”   “不过,知禾,”林晚的声音变得正经了,“我问了宁晨那个病人和我们那儿的领导最后怎样,宁晨只是说了一句‘处理了’,就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了……”   宁晨所谓的“处理了”肯定不可能是抹脖子,大概就是利用了宁家和他自己的人脉关系,让这件事相关的负责人永远不会出现在林晚面前罢了。宁大少平时在别人面前笑呵呵,可是动了林晚,就是动了他的逆鳞。   不过他说话也不好好斟酌一下,“处理了”这个词用的可真是惊悚。   “我知道你肯定想歪了,但你把歪出去的思路扭回来,就知道你的胡思乱想肯定不科学。”严知禾说的很坚决。   “我第一反应确实是不太科学,但谁让他说的那么夸张,”林晚轻飘飘的说,“都怪他。”   严知禾深表同意。在这一点上,她和林晚每每都能达成高度共识。有什么错?那都是裴铮言的错。这件事怪谁?全都怪宁晨。   不知道裴铮言和宁晨若是知道了她们这个想法会不会哭笑不得。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样?”严知禾又问道。林晚放弃了工作,在家里肯定闲不下来。指望她当家庭主妇,还不如指望自己改行教体育。   “我的想法是去读个博士,还是心理学,反正有人供着我,有大把的时间和精力。”林晚兴冲冲的回答。   “百分之一百支持。”   严知禾挂掉电话之后,又想到一个问题。宁晨其实是一直想把林晚娶回家的,奈何林晚玩心有些重。经过这次的事,宁晨难道还不趁机下手?   要说宁晨不下手,她严知禾就一万个不信。   她笑了笑,摩挲着手中的笔,指腹的纹路从磨砂面上一遍遍划过,温暖平静。两个多年好友的喜事,她自然是盼着的。这两个人从小闹到大,最终必须得有一个好结果,否则都对不起她这个忠实观众。   正如同她看过的一句话,“希望所有我爱着的人都能平安喜乐。”   严知禾改完试卷后下班走人,开着车去了裴铮言公司。路上交通有些堵塞,她只好发短信让总裁先生略等一会儿。   那边很快回复,“好的大王,遵命大王。” 作者有话要说:     ☆、偶遇   裴铮言回复完短信之后,那边再没有动静。他算着时间,想着严知禾差不多该到了,这才下楼去。   却没想到在楼下碰见了吴彤。   “裴铮言。”吴彤冲着他挥了挥手。   “很巧,”裴铮言点了点头,随口客套,“你在这里等人?”   吴彤坐在沙发上,分明就是等人的样子。   “是啊,”吴彤抿嘴笑了笑,“我等我表妹,她在这里上班,说好今天带她去看我儿子的。”   裴铮言没说什么。吴彤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都还是识大体的。她分明知道裴铮言就是这家公司的老大,却不会点明或者加客套以及故意巴结。   光从这一点上来说,吴彤还是个很不错的老同学。   他看了看表,准备往外走,却听见身后一声娇滴滴的叫声,“姐!”   他本来无意管别人的家务事,和吴彤打了招呼就走,但那个声音的主人却不放过他,“啊,裴总!”   他转过身去,看见一张年轻的脸,要说有什么特色,那只能是浓重的口红颜色仿佛一个拥有着血盆大口的妖怪。   “你好。”裴铮言说到。   “表姐,你认识我们裴总?”那女孩子吃惊的问道。   吴彤明显是没有把自己和裴铮言的同学关系对她讲过,此时被看见了,略有些尴尬,“裴铮言是我的高中同学。”   她又对裴铮言带着歉意道,“抱歉耽误你了……这是我的表妹吴珊珊。”   吴珊珊的脸色变幻莫测,就像是一台电脑一瞬间阅读了无数种程序,有些吃不消。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姐,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给我说?”   裴铮言又看了一次表,却被吴珊珊抢白,“裴总,不知道裴总今晚有没有空?既然您和表姐认识,那不如我们出去吃一顿饭,反正我和表姐今晚也没有安排。”   吴彤刚说了她今天特意过来就是接吴珊珊去看儿子,现在吴珊珊说话说得大言不惭。   吴彤皱眉,显然是对自己表妹很不满,扭头对裴铮言道,“真是对不住,你看样子是有事,就不耽误你了。”   裴铮言这些年在商场里摸爬滚打,这种女孩子见多了,只能说也不见怪。对付这种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无视,所以他略微颔首,准备离开。   “裴总,我知道附近有一家新开的菜馆味道真的不错……”吴珊珊锲而不舍,“我知道您可能不喜欢吃地方小吃,但偶尔尝尝可能也不错。”   裴铮言现在是真的有些无奈,但从小的教养教导他对待每个人都得有礼貌,于是他只能说,“多谢吴小姐好意。”   “铮言。”他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严知禾进门时先和保安打了招呼。保安不知道是被谁交待过,已经认识她。她顺着保安给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才发现裴铮言正在那里和谁说话。   走近一些,就能发现其中一位是吴彤。至于剩下的那位……看那样子,但愿不是她想的那样。   裴铮言见她过来,拉住她的手,对吴彤和吴珊珊抱歉一笑,“对不起,今天的确有事。”   严知禾并不知道这是唱的哪一出,只不过她也乐得快走,和吴彤点头致意之后,二人便离开了。   吴珊珊咬着嘴唇半晌没说话,见吴彤挎着包提步要走,赶忙追上去,“表姐!”   吴彤没好气的看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吴珊珊只能跟在她身后一路走下去,直到快到家,吴彤才道,“你是不是嫌现在工作□□稳了?”   吴珊珊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委屈的说,“我只是想试一下,我……”   “裴铮言是我高中同学,他什么样子我知道,”吴彤点点她的鼻子,“他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你以为像你这样的人会少?”   “有没有机会,总要试一试才行。”吴珊珊继续说。   试一试?吴彤在心底无声的嘲讽。她自己在高中时候确实也试过了,而且那时候名正言顺的多,裴铮言都无动于衷。现在,真是可笑,看看人家身边的正主,别人哪里有机会?   “唉……你啊,别以为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我不知道,不过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   吴珊珊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姐,刚才来的那位……你认识?”   吴彤点点头,“你比不过她的。所以,你还不如把这点心思放在别的地方。”   吴珊珊抿嘴不语。   严知禾在路上问了问裴铮言这是怎么回事,裴铮言当然不可能绘声绘色的八卦一遍,只是点到为止,严知禾自然就明白。   “你一点也没有吃醋或者是生气的迹象,看样子我这个男人当得很失败。”裴铮言看了看她的表情,波澜无惊。   “是你死皮赖脸的要追我,我并不担心。”   其实严知禾才是适合当大总裁的那个人,气场爆发的时候无人能及。   裴铮言忽然觉得自己今后的家庭地位有些惨不忍睹。   不过没关系……把她这个人抢到手,就是最大的胜利。   “铮言,有一件事……”严知禾犹豫着不知道如何开口。   “什么?”   “我一直在想,想去祭拜一下阿姨……”严知禾小心翼翼的捕捉着裴铮言的神色,不放过一丝一毫。   果然他脸上闪过一瞬间的黯然。母亲的逝去一直都是裴铮言的痛处。   “怎么还叫阿姨,”裴铮言很快又放松下来,笑了笑,吻了吻严知禾的额头,“应该叫妈妈才对。”   “我最近一直在想,既然已经准备嫁给你,就没有道理不去看看她。”严知禾还是轻声细语。   “我会带你去的,”裴铮言点了点她的手心,“等你真的要进我们家门的那一天。”   她才不会知道,在这段感情里面,没有安全感的人是他。她这种人,过于独立自强,习惯了一个人生活,总是让他觉得自己是她人生中可有可无的人物。即使是现在两个人在一起了,纵是好些年的感情积淀了,也没有热恋小情侣的腻歪样子。严知禾有时候过于理智,对待感情的态度也是好像根据蓝图在画绘本,一字一句,甚至于一个线条,都要被她规规矩矩的写进人生故事里。她多数时候都是态度坚决的,决定的事情别人再怎么反对都改不了,这让他更加不确定。毕竟伤了女孩子心的是他,而现在他怀里捧着失而复得的珍宝,永远都是一万个不确定。   裴铮言有时候倒是希望严知禾没有现在这么厉害与亮眼,希望她只是个普通人,不是博士,不是名校的老师,不是名门之后。她要是只是一朵小小的娇花,那么他就可以完全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风吹雨打都不怕。   然而她这种人,可能一直都会是追逐鹰击长空的类型,只有高山大海才能容得下她。他护不住她的全部,但她能够自保。所以他只能希望在她今后的日子里,无论酸甜苦辣,都陪伴在她身边。   慢慢来吧,她还有漫长的人生,可以给他一个未来的许诺。   之后的日子里一切风平浪静,生活工作有条不紊。林晚已经开始了自己的博士生涯,看样子也是乐在其中。学生们上学时候觉得累,殊不知学生时代才是最美妙的时光。   严知禾改着课件,为自己泡了一杯茶水。她无意间在饮水机旁边发现一盒英式红茶。这学院里大多数的老学究都不会喝这种东西,所以这盒红茶的主人只能是一个人。   这个人最近老实了许多,还是以往嘻嘻哈哈的样子,却非常有分寸再也没有和严知禾提过以前的事。   严知禾心底里还是比较欣赏叶欢这个人,来往有风度,有脑筋。叶欢非常聪明,有时候学生来问的题刁钻古怪,却从来都不会难为住他。严知禾一直对于智商高的人处于膜拜状态,所以无论如何都对他讨厌不起来。   这种人拿得起放得下,当朋友会很好;当恋人应该也不错,不会有压迫感。但只是不知道他的缘分会在哪里。   人各有命,严知禾也只是笑笑,她从来都不会是自己幸福了还要拉着别人一起脱单的那种人。有些事情总是尽人事,听天命。   她看见叶欢的杯子放在旁边,水开了,就顺便帮他泡了一杯茶水。走到面前,才发现叶欢真的很忙,面前一沓作业,而他还在忙着出题。   “哇,我面子真大,”叶欢从工作里抬头,“居然让严老师帮我倒水。”   “别贫了,好好想想你的卷子吧,”严知禾讽刺他,“我前几天还听几个女学生说你长得帅课上的好,唯一的缺点就是虐他们太狠。”   “我上学的时候也是被虐的群体,总觉得不虐回来有些不甘心,”叶欢说的苦大仇深,接过了严知禾递过的茶水,“这就是一种循环而已。”   “学我们这科的,何况你我都是一路在国外读书,谁没被虐过?”严知禾一想起自己那时候无比惨烈的考试,就觉得心有余悸,“你这是挟私报复。”   “这怎么能是报复?”叶欢喝了一口茶,“他们又没得罪我,我报复他们干什么?”   叶欢的歪理说的振振有词,严知禾摇摇头还是回了自己的桌子。整理完了资料,就听见手机在震动。拿起来一看,居然是秦霜的电话。她有些莫名,秦霜没什么事是不会给自己打电话的,今天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严小姐,是我,秦霜。”接起来之后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小,像是躲着什么人在说悄悄话。   “嗯,怎么了?”严知禾听着她的声音觉得好笑。   “是这样……今天裴总下部门检查,这是每半年一次的例行检查,”秦霜压着嗓子说,“经过人事部的时候,有一位女员工,她……”   秦霜后面又啰啰嗦嗦说了很多,严知禾听着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这件事情裴总肯定不会告诉您,因为怕您误会,”秦霜说的磕磕巴巴,“但我觉得还是由我来告诉您比较好,这不是打小报告,真的不是打小报告,裴总在这件事里是完全清白的,您千万别误会他。我觉得我作为一个秘书,还是有责任为上司洗脱冤屈……”   严知禾乐了,“行,我知道了,秦霜,你这个秘书当得太尽职尽责了。”   说白了就是秦霜心底里无比纠结的给她打了电话,又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裴铮言,所以自我安慰说是为了上司的家庭幸福。   严知禾挂了电话看了看表,还早。   是不是该去一趟他公司?   去吧去吧,也不能辜负秦霜打这个电话的苦心。   她进公司大楼的时候,仔细的看了看楼层表。   据说那个女员工就是人事部的。人事部在十楼。   不过她去人事部一点也没有意义,想知道事情真相还是要相信高科技。她又看了看,技术部和后勤应该是有监控的地方吧?在八楼。   她走进电梯,按了八楼的按钮。裴氏这么大的集团,每个部门都相应的能占一层楼。她自问对这些IT类的东西一点都没有兴趣,要不是今天,可能她都不会知道这些部门长什么样子。   电梯门开,她走到前台,客气的问前台员工,“你好,请问你们这里能看到整个公司的监控是吗?”   她是真的有礼貌而已。但显然前台员工参加过当时的舞会,明显认识她,把她的礼貌误会成了别的东西。   “总裁太太!”那人尖叫了一声,“哎呦不对,”他又捂住了嘴,“还不是太太……”   “我姓严。”   “严小姐好!”那人立马笑着说,“您要过来看监控?”   “嗯,”严知禾没什么可客套的,“就是突发奇想想看看今天人事部的监控,”她顿了顿,“不知道这符不符合你们的章程,要是不能看就算了,没关系的。”   “没事没事,能看能看,”员工笑的一副深意,“我懂得,我懂得。”   严知禾觉得莫名其妙的,他懂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结局   她被引到了机房的监控台前,和几位员工打了招呼,之后就等在那里让他们调取录像。在前台接待她的那位员工转了个身就消失在视线中。   严知禾用手支着头,静静地看着屏幕上无声的监控。反正还早,用不着快进,多看一会儿也无妨。   当她看到裴铮言出现在录像里时,才稍微提起了一点兴趣。   秦霜说的没错,裴铮言在人事部例行检查……   他本来走的中规中矩,忽然路中间跑出来一个女员工,撞在他身上,手里的水杯全部洒在西装上,惨不忍睹。   秦霜同样也没有对这件事添油加醋,而是实话实说,那位女员工的确是自己很明显故意撞在裴铮言身上,因为裴铮言很明显的躲了一下,但是还是被泼了水。   之后的录像里便能看清那个女员工的脸。她慌张的捡起杯子,又抓着裴铮言的袖子,应该是在道歉。裴铮言也没说什么,让开了手臂,之后走开。   一个声音幽幽在她背后响起,“原来是想看这个?你直接问我不就得了。”   严知禾头都没回,饶有兴趣的评价,“这年头居然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不过我看她有些眼熟。”   假装不小心泼水而引起注意,这是多少年前老套的戏码,就连言情小说都不屑于用。   不过她看着这位女员工有些眼熟。   “这是……和吴彤在一起和你说话的那位?”严知禾转过身去问道,果然看见裴铮言幽怨的站在她身后,浑身散发出浓重的怨气,好像被她附加了天大的冤屈。   “按吴彤的说法,这是她的表妹吴珊珊,在人事部上班。”裴铮言拉开一把她身边的凳子之后坐下。严知禾注意到现在机房里所有的闲杂人已经自觉悄悄退去。   “你怎么自己就下来了?”严知禾捏捏他的脸,“这让他们怎么看?会说你是心虚才来赶快跟我解释的吧。”   她觉得裴铮言公司一个个都是八卦精。   “你人都来了,坐在我公司的机房里看我的录像,正大光明的查岗,害怕我的员工说什么?”裴铮言似笑非笑的说。   严知禾之所以来,就是表现出一个明确的态度而已。至于这事情是怎么样,她听了秦霜的描述大概心里也就有底,并没有多大兴趣。   “我这是吃醋的表现,你开不开心?”严知禾问道。   裴铮言勾起唇角笑了笑,却没有正面回答,“我该把秦霜这个月的奖金扣了才是。”   严知禾这么快就知道这件事,肯定是秦霜说的。   “你就等着她给你哭吧,”严知禾幸灾乐祸,“她心里明白着呢。”   秦霜就是捏准了裴铮言不会把她怎么样,所以才敢给严知禾打电话。再说这件事关系到家务事,她告诉了严知禾,严知禾就算不会感激她,也不会对她有什么厌恶。   “真是……拿你没办法,”裴铮言站起身来,拉着她的手,“走吧,上去说话。”   一路走过,无人打扰。严知禾笑道,“贵公司员工情商都还不低。”   裴铮言摇摇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把她拉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呦,生气啦?”严知禾眨眨眼,“我真是好害怕。”   裴铮言的回应就是直接堵住了她的嘴。   “你……”严知禾气喘吁吁的推开他,环住了他的腰,“这是你的公司。”   “知道是我的公司,你还第一次来给我甩脸,第二次正大光明来查岗直接查去了监控?”裴铮言扣住她的胳膊,“真是有恃无恐。”   “没错,”严知禾点点他的嘴唇,手指被裴铮言含住,“我这个人就是有些恃宠而骄。”   两个人贴得太近,这个姿势又有些暧昧,裴铮言的呼吸略有些沉重。他靠在严知禾的耳边,“今晚去我那边吧……”   “为什么?”严知禾有些不解。他不是都搬过来了吗?   “那些球衣不是还在我那里?”裴铮言笑的奸诈狡猾,“我们俩去把它们打包拿走。”   裴铮言想的什么她一秒钟就能猜到,立马松开了手臂,“你精虫上脑了吗?是不是还想我穿女仆装给你看看?”   “你要是想穿,我绝对百分百支持。”裴铮言摊手,笑的不怀好意。   “别闹的太过,”严知禾佯装不耐烦,“我明天还要陪晚晚去医院。”   “林晚病了?”裴铮言问道,怎么没听宁晨说起。   “说是有一点不舒服而已,没什么大关系。保险起见我还是陪她去看看。”   当晚夜色旖旎,第二天早晨她听见闹钟响起,赶忙伸出手去拨停,却被裴铮言抢先。   “我还以为你没醒……”严知禾拍拍他的胳膊,拉起被子准备起身,结果被裴铮言一把拉回来压在身下。   “大早晨的你疯了吗?”   “嗯。”   “裴铮言!”   “嗯。”   “铮……言……”   “嗯。”   她又被折腾的够呛才起床,拉着被子裹住自己,看了看时间,还好不迟。   身边的人已经起身,只穿好了长裤。上身的线条美好,此时暴露在她眼前。她觉得自家男人身材还是不错的。   就在她想张口说话的时候,忽然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严知禾皱眉,“你这里的钥匙还有谁有?”   裴铮言没顾得上穿上衣就走出了卧室,留下两个字,“宁晨。”   果然之后就听见宁晨那夸张的声音响起,“铮言?你不是搬去禾姐家住了吗?怎么一个人待在这边?被赶出来了?”   严知禾迅速穿戴好才从卧室里出来,靠在门边上,“应该问你大清早跑来这儿干什么?”   “禾姐?”宁晨发现了她的存在,“原来你俩都在这儿。我是来拿点东西,以前放在铮言这里,现在需要用。”   宁晨拿了东西又说了几句话之后便离开。严知禾看着门在自己眼前关上,松了一口气,走进卧室把裴铮言的衬衣一把摔在他身上。   “我不知道他要来。”裴铮言举双手投降。   要是宁晨早进门那么五分钟……那后果简直惨不忍睹。严知禾默默地摸了一把鼻子,觉得真是惊魂未定。   裴铮言实在是太讨厌了!男人都是愚蠢的动物!   她做了总结之后,瞪了裴铮言一眼,就出门去医院了。   在医院门口遇见了林晚,看起来她脸色还不错。   严知禾拉着林晚就往咨询台走,被林晚拦住。   “怎么了?”严知禾问,“我的意思是先去咨询台问问应该去哪个科。”   “不必,”林晚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知道要去哪个科。”   林晚躺在诊断室里做检查,严知禾在走廊里的凳子上等她,觉得这个世界变化太快。   林晚来的是妇产科,检查的项目是有没有怀孕。   好好的黄花大闺女,怎么一瞬间就要做妈?   等待结果的时候,严知禾还是忍不住张口,“你们两个以前不是一直会做保护措施……”   林晚面部表情非常纠结,恰如其分的反映了她此时纠结的内心状态,“本来是这样,但上次我痊愈出院之后,宁晨太高兴了,就有那么几次……”   严知禾看着闺蜜的脸,半天没说话。   “你这是什么表情……”林晚结结巴巴地说,“你别吓我啊……”   严知禾“噗嗤”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   “我笑的是宁晨真是够有心眼儿的,这下子你就非得嫁他,而且还得赶快嫁。”   林晚脸上的表情变得柔和了很多。之后拿到检查结果时,严知禾拍了拍她的肩膀。   “回去赶快告诉他这个消息吧……我觉得他肯定高兴的要发疯。婚期确定了就告诉我。”   果不其然,第二天严知禾就得到了宁晨和林晚婚期确定的消息,就在一个月后。   “唉……阴险啊,狡诈,”严知禾躺在裴铮言怀里叹气,“男人都是这样,用孩子就拴住我们了。”   “那也建立在林晚愿意的前提下,”裴铮言笑道,“像你这种不喜欢孩子的,谁都不会逼你。”   “我觉得我应该当一次伴娘……”严知禾想了想,“反正我不会担心嫁不出去……”   裴铮言皱眉,“你的个子比林晚高些,去了难道不会抢风头?”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她忙着工作,又抽空去帮林晚选婚纱,拍照片,结果被裴铮言抱怨说冷落了他。   严知禾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像养了一只大金毛,必须时时刻刻哄着才可以……   可林晚一辈子就嫁这么一次。姐妹如手足,男人如衣服。此时还是姐妹比较重要。   宁家一向走洋派路线,婚礼办的也是西化。新人一路到教堂,仪式一开始,所有人立刻屏息。   宁晨率先出现在教堂内那一端,身着白色西服。他身后站着裴铮言,两人脸上都有默默微笑。   严知禾看着他们,忽然觉得自己经过这么多年,时过境迁,好像又回到了当初的岁月里。那两个大男孩站在校道的末端,在夕阳余晖下等着她们。   林晚挽着父亲的手出场,慢慢的走到宁晨身前。   从此,女儿的终生托付给你来照顾。   神父面前,宁晨说,“我愿意。”   林晚笑着说,“我愿意。”   严知禾觉得她眼角是含着眼泪的,原来这么大大咧咧的朋友,也会在这种时刻落泪。   她白色的纱裙扬起风中一角,飘飘荡荡,显得新娘的身姿柔弱娇小。严知禾看着她和宁晨并肩而立的身影,心神忽然恍惚。   “知禾,”有一个声音打断她的思绪,“想什么呢?整个人都呆了。”   说话的是严知秋。今天是小舅子的婚礼,他和宁微也是盛装而来。自从有了儿子之后,严知禾觉得自家哥哥连面部线条都变得柔和了许多,连和下属说话都显得更有耐心。   “替她高兴,”严知禾歪头一笑,“觉得她和宁晨这么多年一路走来,最终走到了一起真是不容易。”   林晚和宁晨这样圆满的情侣在这世间太少,所以每一对都值得用真挚的感情相待。   “说起这件事,”严知秋话锋一转,认真的问严知禾,“裴铮言打算什么时候把你娶过去?”   严知秋倒是没想到这一层,“不急,哥,我都不急,你怎么比我还急。”   “我当然不急,”严知秋皱眉,“你知道我不喜欢他的。”   我当然不急,严知秋腹诽道,可是有人急了呢。自家妹妹可能也很快就要嫁出去了,真是有种珍藏多年的宝石被别人抢走了的感觉。   看这样子严知禾应该是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一无所知,裴铮言瞒的还算成功。   罢了罢了,爸妈都同意了,他这个哥哥又能说什么呢?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祝妹妹幸福而已。   严知秋拍了拍她的手,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之后便走开。   婚礼结束之后的晚间,草地上有盛大的宴会,伴着旁边江水,典雅有情调。严知禾抱着一罐酸奶坐在草地上,四周环顾,找不到裴铮言踪影。   从早晨婚礼结束之后这人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发短信过去那边倒是回复了,但是说宁晨那边有点事需要去忙,所以她也就没有详细问。   林晚拖着纱裙冲着她跑过来,“知禾!”   她把严知禾拉到人群的一边,神秘地说,“有件事得拜托一下你……我亲手,额别那么看我,确实是我亲手给宁晨做了个蛋糕,但是放在了家里。待会儿晚宴开始我想送给他,所以你能帮我取过来吗?”   严知禾神情古怪的看着她,觉得整件事情都离奇的不可思议。首先,林晚的厨艺差到不能再差,如果有个打分,那一定是负分。其次,结婚当天新娘子做蛋糕算是什么习俗?她怎么没听说过?   林晚由不得她细想,一把将钥匙塞进她的手中,“知禾,我就拜托你了……”   无论这件事再怎么不可思议,婚礼当天还是不能驳了新娘子的面子。严知禾拿着钥匙匆匆离去,直至身影不见,宁晨才从树丛中慢慢走出来。   “你这个借口其实非常的差……”宁晨扶额,“你看禾姐那一副不信的样子。”   “我也想不出来什么别的办法能支开她了,”林晚也觉得自己的借口非常蹩脚,“但只有让她去一趟我家才能有足够的时间让裴铮言准备他的幺蛾子。”   “你真的往家里放了个蛋糕?”宁晨问道,“要是没有蛋糕的话禾姐肯定会猜出来发生什么事。”   “这你就放心吧,”林晚笑眯眯,“我昨天买了一个喜羊羊的蛋糕放在家里了。”   林晚的家里这里其实很远,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跨越整个城区。严知禾开车来回,等到把蛋糕取回来的时候已经天色将晚。夕阳的最后一点颜色逐渐消失在天边。   她把车停在停车场,捧着林晚的宝贝蛋糕走到了草坪上,却发现原来摆在那里的桌子全部被撤走,只剩下一条玫瑰花瓣铺成的道路,弯弯曲曲蔓延到远处。花路两边,每隔不远处就有一个摆件,有的是足球,有的是一个π型的毛绒玩具,一直伴随着花路延伸到不见。   严知禾脚步一顿,心中微微一顿。   她站了一会儿,终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迈步上了花瓣铺成的红色道路。   这条路不长,曲曲折折,她却觉得走了很远。路的尽头,终于见到点点烛光。此时天边星辰已亮,与烛光相称,像是引导着她走向人生下一个十字路口。   花瓣尽头,她终于看到一个人捧着一束玫瑰花慢慢走来。   严知禾不再向前,而是笑着看他冲自己而来。   “我从小就有一个梦,希望一辈子都能和自己的爱的人在一起,”那人开口,声线柔和的像是春日的江水,“后来我终于遇到她。”   遇到她,是所有美梦的开始。   “之后我母亲去世,我做了人生中最错误的决定,那就是放走了她。为了这个决定,我至今追悔莫及。”   他没有给她一个交代,让两人都伤心很久。   “后来她终于回来,回到我身边……”他走到了严知禾面前,轻轻地说,“我发誓,我再也不会丢掉她了。”   四周的烛火逐渐明亮,原来周围站着所有的人,包括严知禾的父母家人,还有今天婚礼的林晚和宁晨,以及很多的至交好友。   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捧着一束玫瑰花,微笑看着她。   “知禾,”裴铮言单膝跪下,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就像是夜空中最亮的星子,“你愿意嫁给我吗?”   严知禾伸出手去擦了擦眼泪,笑着说,“不是都订婚了吗,戒指还在手上。”   “那个不算,我得再正式求婚一次。”裴铮言从怀中掏出了天鹅绒盒子,打开,一枚钻戒在她眼前呈现。   “这可是人家林晚和宁晨的婚礼,”严知禾说,“你这样喧宾夺主多不好。”   宁晨爽朗的笑道,“禾姐,我和晚晚的结婚典礼已经结束,你就别拿我们两个挡枪眼儿了!”   四周传来轻微的一片笑声。   “知禾,嫁给我吧,”裴铮言问的很认真,“你愿意吗?”   严知禾终于觉得自己的理智全都飘到了九霄云外,此时脑海里一片智商都荡然无存。   “……我愿意。”   天空中烟花骤然炸开,映出光洁的色彩。严知禾流着眼泪被裴铮言拥入怀中,胸内感情正如同天空中的烟火,五色斑斓,蓬勃旺盛。   原来她严知禾一直都是被上天眷顾的宠儿。   原来她也会有被情感击溃理智的时候。   但……当最终一切都回到原点的时候,她是那个赢家。   这就够了。   全文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蓝莓果粒茶】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